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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443)

袁恕己虽觉意外,却也不以为然,心道:“我疑心小弦子昏迷不醒就跟那牡丹有关,若是被宫里的人铲除了,兴许是好事。”

他本满心期盼,又走了片刻,忽然迟疑:“若真如我所想倒也好,但我能想到的崔晔怎会想不到?昨夜我要拔除牡丹,他还拦住不许叫动……”

正疑惑,又听有人道:“这冬日的牡丹的确罕见的很,听说连梁侯也去了崔府……”

“梁侯最会讨好天后,这一次必然是想亲自摘了那牡丹去献给天后。”

袁恕己陡然色变。

别的倒也罢了,武三思也去崔府拿牡丹,这何异于黄鼠狼给鸡拜年。

袁恕己更是本能地知晓,武三思所欢呼雀跃要做的事,一定不是好的。

又加上牢记昨夜崔晔所说,袁恕己当即拨转马头,也往崔府而来。

但他毕竟晚来了一步,好戏居然正徐徐落幕,只从下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此刻见武三思直挺挺躺着不幸,袁恕己看着地上那散落的牡丹花瓣,徐步走进亭子里。

武三思的侍卫道:“袁少卿有什么好法子?”

袁恕己道:“对这种惊厥而昏迷不醒的人,一定要及早唤醒,不然恐怕会留下别的症候,你们闪开……”

众侍卫虽知道袁恕己跟武三思素来不对付,但如今光天化日,料定他不敢图谋不轨,且他说的又的确极有道理,于是给他让了路出来。

袁恕己也不理别人,径直走到美人靠前,望着雪白着脸昏迷不醒的武三思,忽然抡起右臂,“啪啪”,闪电般左右开弓,狠狠地掴了梁侯两个巴掌。

“袁少卿!”侍卫们大惊失色。

“少卿这是干什么!”

袁恕己抖了抖火辣辣的手掌:“干什么?这是最直截了当的好法子了。”

说来也怪,被袁恕己狠狠打了两巴掌后,武三思身子一抖,徐徐地睁开眼睛。

袁恕己道:“瞧,我说什么来?”心里有些可惜:本来还想再多打两下。

侍卫们目瞪口呆,可见武三思醒来,竟不便再跟他说什么,只忙扶着主子。

武三思惊魂未定,也没看清袁恕己在场,只见侍卫靠近,还以为老虎在侧,惊恐大叫。

众人忙安抚,武三思才逐渐也醒过神来,忽然满面恐惧:“我的脸上为何这样疼?可被那虎……伤着了么?”

武三思虽生得寻常,但私底下却极上心保养,生恐这脸被老虎舔了,一时吓得花容失色。

侍卫们苦笑,不敢立刻告诉他袁恕己甩了两个巴掌,只含糊搪塞过去而已。

那边崔升看着袁恕己,又是无奈,又觉好笑,背对着梁侯,暗中向着他竖起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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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崔晔本是要找李贤嘱咐两句,他却不知去了何处,崔晔悬心惦记阿弦,当即先回去看过阿弦,又至老夫人房中。

崔老夫人听罢经过,道:“那花儿开的蹊跷,我原本也跟你一样想法,只是你母亲的生辰日,倒是不好败她的兴致,不料果然闹出事来……今日这样,却也罢了,不过皇后那边该如何交代,你可想好了?”

崔晔道:“是,稍后我便进宫。”

老夫人道:“我听你母亲说,昨夜你去了曲池,可是去找明先生了么?”

崔晔道:“是。”

老夫人见他脸色微白:“必然又吃累了?”

崔晔摇了摇头:“孙儿无碍。您放心。”

老夫人道:“那位明先生是有名的难得一见,又是陛下跟皇后宠信之人,你是怎么把他请了来的?”

崔晔默然,继而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且先生又听说事情蹊跷,故而破例而来。”

老夫人眉头一蹙:“晔儿,其实我并不担心这些事,包括如何回复皇后……如何去请的明崇俨,我都不在意,你可知道我真正悬心着的是什么?”

崔晔抬头。

老夫人轻轻叹息,淡淡道:“你对阿弦……是不是有些过于爱顾了。”

这一句话,似无声处听惊雷。

虽似突如其来,但却也是他迟早要面对的。

“祖母的意思是,”声音有些缓涩。

崔晔并不是第一次被老夫人询问个人之事,当初因卢烟年,也被私询过几次,但不管如何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他都是成竹在胸,沉着应对,从不像是现在这样,口干心跳,像是个不经人事的毛头小子。

“我的意思你是知道的,”老夫人的眼中有着无奈,“你是不是,喜欢上阿弦了?”

崔晔觉着手都在不明地簌簌然。

然后他答道:“是,祖母。”

一声回答,双足像是踏入云端,胸腔处也隐隐颤动。

崔晔竭力按压浮云飞絮般的思绪:“我……倾心于阿弦。”

眼眶微红,头一次将心在人面前敞开似的,些许不安,更多的是坚定。

崔老夫人轻轻一笑:“从你为了她跑去括州,我就明白你动了真心了。但是……”

笑容收敛,老人有些深的眼窝里浓浓地忧虑:“你难道不知道,你跟阿弦是没有结果的?”

祖孙两人目光相对,崔晔眼神略微黯然:“祖母,您不答应么?”

“不是我答应不答应的问题,”老夫人垂了眼皮,“我也很喜欢那个孩子,阿弦她,跟我先前见过的女孩子都不一样,可是她现在已经不是个单纯的女孩儿了,她是——女官。”

崔晔知道老夫人所说的这句话是何意思,又是何等沉重。

武后的心思,崔晔明白,老夫人又何尝不明白。

老夫人瞅着崔晔:“你既然倾心于她,以你的性情,为什么没有及早打算,是你亲手推她到现在的地步,晔儿,你不觉着太迟了吗?”

崔晔心头一梗。

但是,在他亲手把阿弦推到武后面前,揭穿她女孩儿身份的时候,他也想不到……有一日,自己会对那个孩子情根深种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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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老夫人房中,听说武三思已经去了,而阿弦也在夫人房中。

正在思忖进宫事宜,沛王李贤来告辞,崔晔得知他要进宫,便问道:“殿下可想好该如何向娘娘禀明此事了?”

李贤道:“自是如实禀告。”

崔晔道:“梁侯已经先回宫去了,他在此吃了亏,以他的为人,一定会在娘娘面前竭力诋毁。”

李贤在来之前就已经有所预料:“崔师傅,我既然做了,就不后悔。”

崔晔笑了笑:“对了,我还没有问殿下,殿下怎么忽然会来?”

李贤迟疑了会儿,终于将敏之传信的内情说了出来。

崔晔略觉意外,却并不惊疑:“阿弦昨日忽然昏迷之事,我一直封锁消息不叫外传,殿下可知道原因?”

李贤摇头。

崔晔道:“正因我知道,一定会有人借机大做文章。”

李贤一下想起了之前阿弦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不错,我也听说了一些……”忙又打住。

崔晔道:“再加上梁侯此番回去,娘娘势必会大怒,如今……”他微微倾身,于李贤耳畔低语数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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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

之前那传旨太监将事情经过禀明之后,梁侯武三思也回到宫中,因着实受了惊吓,脸色很不好,手又被咬伤,且在进宫之前故意又自扯乱了头发衣衫,弄得更加狼狈凄惨。

武后正觉诧异,武三思跪倒在地,哭道:“姑母为我做主,侄儿差一点儿就不能回来复命了。”

武后虽从传旨太监口中得知逢生突然出现,几乎伤了武三思,但毕竟有惊无险,因此只是微愠,闻言道:“我已知道了,崔府的老虎管束不严,我会申饬崔卿的。”

武三思抽泣道:“姑母,岂止是管束不严,简直是纵虎行凶,而且崔府的人不肯献花,一个个推三阻四的,才导致侄儿遇险的。”

传旨太监因不便公然得罪崔晔,因此奏事之时,关于崔升拦阻玄影出现等都没提及,只说了武三思折花,逢生忽然出现,牡丹不慎被毁而已。

武后皱眉:“推三阻四?你是说崔府的人有抗命之意?这不能吧。”

武三思道:“怎么不能?先是崔升,后来……连沛王也出现拦阻,沛王还说……”

“沛王也在场?”武后越发诧异。

武三思添油加醋,把李贤如何公然阻拦,唆使玄影咬人,逢生助纣为虐等都说了。

武后怒极反笑:“这些人好能耐,联手起来抗旨了。”又问:“他们做这些的时候,崔晔呢?”

武三思道:“并没见到人。只在最后侄儿差点给那老虎咬死的时候,他才出现。”

武后眼中已全是盛怒之色,正要叫人去传崔晔跟沛王李贤,外间宦官道:“沛王殿下求见。”

“他倒是自己来了,好的很。”武后看一眼武三思,看着他凄惨的模样,很是烦心:“你先退下,将这一身整理整理,成什么体统!”

武三思退下之后,沛王李贤自外上前行礼,武后冷笑道:“我正要叫人去请,你来的倒是及时。”

沛王李贤道:“儿臣是来请罪的。”

武后道:“哦?你又有什么罪?”

李贤道:“之前宫内派人去崔府,意欲带那牡丹入宫,是儿臣出面拦阻的,儿臣虽是有苦衷,却也的确是抗旨,是以请罪。”

武后冷道:“你既然知道是抗旨,为什么还敢明知故犯,现在居然假惺惺地来请罪,是认定了我不会处置你么?你这是罪加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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