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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455)

当初两人初次相遇,便是在明德门前因一场殴斗,如今李洋、李义府等已似故纸堆里的人物了,而他们两人也不似之前才相识的情形。

两个相视一笑,李贤道:“你若是消了气,咱们回去好么?城外风大,留神吹了风又害病。”

阿弦听出他的关切之意,道:“多谢殿下相陪,咱们回去吧。”

李贤见她答应,心头一宽。

往回走的时候,李贤问道:“先前你跟陈郎官说,你跟索元礼不共戴天,怎么竟至于此?”

阿弦黯然道:“我憎恶此人,他……他害了……我很看重的人。”

李贤因知道索元礼先前听命于武三思,而张柬之弹劾武三思的罪名里就有谋害周国公贺兰敏之一条,当即道:“你说的是先前周国公、我敏之表哥么?”

阿弦揉了揉额头,索元礼害过的除了敏之,恐怕还有一个崔晔,但当然不便跟李贤提起:“是。”

李贤道:“你认定了是他?若这你如此,他的胆子也太大了。”

阿弦皱眉:“并不是胆大胆小的问题,是太过恶了。”

李贤似懂非懂:“过于恶?”

阿弦很难跟李贤说明心里的感觉,当面对索元礼的时候,让阿弦想起了一个很不愿想起的人。

那个人,就是当初在沧城宋关村的那个少年蒲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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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蒲俊,更触动往日心事,阿弦垂头默然。

李贤频频打量她,正欲开解,忽然耳畔听到哀乐之声。

阿弦却也听见了,两人回头看时,却见大路上来了一队举丧队伍,白幡高举,看样子像是从城外祭祀而回了。

两人忙让在一边,让这送葬的队伍先过。

阿弦在马上扫了一眼,却见这队伍之中竟并没有亡魂跟随,本来按照她的经验来说,新丧的鬼魂或者一些孤魂野鬼,最是喜欢这种丧葬行当,有的会夹杂其中趁机抢些纸钱香烛之类。

阿弦正打量,便听队伍中两人互相说道:“今日真是好险,幸亏遇见了高明之人,不然可就铸成大错了。”

另一个道:“可不是么?等回去了后,定要准备厚礼亲自去明府相谢,多亏了明大人,帮了大忙了。”

阿弦听的分明,跟李贤对视一眼,阿弦下马拦着那人道:“这位大叔,你们方才说的明大人,可是明崇俨明先生么?”

那两人一听,点头道:“可不正是这位明大人么?”

阿弦道:“不知是有什么事?”

李贤见她下马,自也跟着走了过来,这两人见他们二人衣着华贵,气质非凡,知道定是王孙公子一流,且方才所遇之事有甚是惊奇,竟叫人不吐不快。

原来这一队送葬的队伍,是因为家中老夫人身故,故而送往城郊,取先前下葬的老爷之遗骨同妇人合葬。

本已事毕,谁知正遇到明崇俨打这儿经过,因拦住这些人,问道:“你们合葬的两人,可并没有差错么?”

这些人面面相觑,只当他是说笑,不以为然。

“我乃正谏大夫明崇俨,此话并无哄骗,”明崇俨道:“我看见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五十开外,身后却跟着一名年青少壮之鬼,破衣烂衫,甚是寒酸,贵妇人哭着喝骂不休,诉说你们合葬有误。”

众人听他将丧妇的情形所说无误,又自保家门,才惊心起来,忙去告知主人家。

这家主人听了,大为惊骇,仔细一想,却又痛哭不已。

原来这家主人自幼丧父,时间隔了太久,先前起坟之时,竟弄错了其父埋骨之所,把不知是什么人的遗骨掘了出来。

故而如今跟其母合葬的,不知是何许人了。

此刻听了明崇俨所说,才自知有错,一时涕泪交流。明崇俨又指点他们重新找到其父所在,重新安葬妥当。

两人说罢,才自随着队伍去了。

阿弦心道:“怪不得这队伍里没有亡魂,原来是遇见过明先生,这人果然极有能耐。”

李贤却道:“你觉着他们所说是不是真?”

阿弦道:“难道有假?”

李贤一哂道:“一切都只是他一面之词罢了,毕竟没有人佐证,假如他早知道这家新丧的是个老妇人,又凭空编造出这些话来,反正死无对证……”

阿弦摇头道:“上次阿叔就是请了他去府里,这位先生的确是有些能为,只怕不是作假的。”

李贤笑了笑:“连你也说他能耐,那必然是真有不凡。”并不跟她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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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话间,便慢慢地进了城门,李贤道:“咱们本是去赴宴的,饭还没怎么吃就跑了出来,你饿不饿?”

阿弦笑道:“是有些饿了,也连累了殿下,倒是过意不去。”

李贤道:“不妨事,现在也不晚,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去。”

“又去哪里?”

“我在永兴坊有一所宅子,你虽来了长安这许久,还没去过呢,不如今日请你过去瞧瞧?”

阿弦正思忖要不要请李贤去怀贞坊,没想到他主动邀约,阿弦笑道:“不好劳烦吧?”

李贤道:“只怕你不去劳烦。”

阿弦道:“这里距离怀贞坊近些,我还想着请殿下去我家里,不过我家里的饭食自然有些粗简,怕殿下吃不惯是真。”

“哪里的话?”李贤一笑,望着阿弦道:“不如就这样,今日去我府里,他日,我再去你家里,你说如何?”

阿弦笑道:“使得。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沿着朱雀大街往北,只要绕过朱雀门,穿过崇仁坊便是永兴坊。

不多时到了地头,阿弦抬头看着面前朱红大门,笑道:“殿下的居所果然非同一般,好气派。”

门上下人迎了过来,将马儿牵了去。

李贤陪着阿弦入内,这原来是三进的宅邸,还未进二门,管事便迎了上来,李贤吩咐备一桌酒席,低低又叮嘱了一句。

管事揣着手,笑对李贤道:“今日天冷,不如在西池上的暖阁里摆席。”

李贤点了点头,管事便自去了。

李贤领着阿弦,慢慢地穿过二门,又从花墙而过,前方的院中出现翡翠般的一池碧水,九曲桥架在上头,湖畔矗立一座不大不小的坡顶阁子,飞檐翘角,看着甚是古意雅致。

阿弦由衷感叹:“殿下这里真是不错。”

李贤道:“我久不在长安,一年到头也在这里住不上几日,更加无心打理,你不嫌破败就是了。”

阿弦嘿嘿笑道:“这里若是破败,我那里就是狗窝了。”

李贤让着她到了暖阁,却见阁子里已经摆了炭火,放了熏炉,布置了桌席,铺设了毯子,整理的很是妥当。

阿弦才进门就嗅到暖香扑鼻,又看亭子八角明阔,虽外头看着不大,在里头却极明亮,不由赞道:“好好,我喜欢这个地方。”

李贤带笑看着她:“若是喜欢,以后便常来最好。”

阿弦走到窗前,伸手将一扇窗户推开,却见眼前碧水荡漾,又有一树老梅横斜过来,指头还带着一簇雪,实在赏心悦目,阿弦顺势在窗前的美人靠上坐了,道:“那我就住在这里。”

李贤心头一跳,阿弦看着窗外景致,又叹道:“我家里有这个地方就更好了……”

按捺心跳,李贤道:“你就把这里当你自己的家就是了。”

阿弦闻言回头。

四目相对,阿弦眼神复杂地看着李贤:这虽不过是只在嘴上说说而已,但李贤的盛情,仍是叫她心里感慰。

“多谢殿下,”阿弦笑了笑,低低道:“若是真的就好了。”

话音未落,阿弦忙垂了眼皮,生恐自己不慎再流露出什么来,只又佯装看景物的,转头看向窗外。

阿弦声音虽低,李贤却听得分明,瞬间竟口涩起来。

阁子里瞬间沉默,阿弦心绪复杂地看外头景色,李贤却也心绪复杂地看着她,正在此时,外头道:“殿下,送了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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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酒席齐备,阿弦扫了扫,见满桌竟多是自己的口味,不由诧异:“殿下也爱吃这些?”

毕竟李贤是皇子,且又是崔晔的弟子,这种从小儿高贵养成之人,口味必然是清淡的,但现在在面前的,却赫然浓油赤酱多些。

蒜酱蒸豚,椒盐炙鸭,又一个小风炉,上头是新鲜的现烤小羊腿,还在滋滋作响,看的阿弦口水如涌。

李贤笑道:“是好的自然爱吃,若是合你的口味就再好不过了。”自己拿了小刀,切了块极嫩的羊肉下来,放在阿弦面前:“尝一尝可口么?”

阿弦早忍不住,也顾不得计较礼仪,双眼放光看着烤肉,含着口水道:“多谢殿下。”

李贤不由失笑。

李贤吃的却少,只略动了几筷,吃了一杯酒。

但对阿弦而言,美食当前,也没什么殿下臣下可言了,埋头大吃而已。

这桌上又蒜又椒,又辣又麻,吃的她停不了口,不多时脸上也已红通通地,额头上有丝丝地汗冒出。

酒足饭饱,竟困倦起来。

阿弦打了个哈欠,摸了摸肚子道:“殿下,我该告辞了。”

李贤道:“何必这样忙,歇会儿再去。”

“歇不得,不然就睡死了。”

李贤盯着她:“那就在这里睡就是了。”

“那可不成,多谢殿下好意,”阿弦摇头笑答,忍着倦意道:“时候不早了,回去晚了姐姐要惦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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