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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456)

她站起身往外,忽然有些头重脚轻,幸而李贤从旁及时扶着。

阿弦抬头:“今天大吃了殿下一顿,改天在我家里请。”

“好,”李贤的声音略有些哑:“一言为定。”

阿弦听出他的声音好似极温和,竟有些像是崔晔的口吻,果然不愧是他教出来的。

察觉李贤还握着自己的手臂,阿弦拍拍他的手:“殿下留步,放心,我不会跌倒的。”

李贤这才慢慢地撤手,阿弦打了个饱嗝,推门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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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一吹,整个人又清醒了许多,阿弦挥别李贤,骑马往回。

李贤因见她吃了酒,身边又没有人,便叫了两名侍者一路骑马护送她回去

穿过崇仁坊的时候,阿弦心念一动,想起袁恕己。

那夜一别后再不曾见到他,也不知怎么样,正盘算着去他府里瞧一瞧,身后跟随的侍者因见她止步,便道:“女官有何吩咐?”

阿弦道:“并没有,我只是在想袁少卿似住在这左近。”

一名侍者道:“女官所说不差,跟这里只隔着一条街,且听说昨日袁少卿的老家沧州来了人……”

阿弦吃惊:“是么?什么人?”

侍者道:“据说是少卿的家长。”

阿弦心中狐疑:难道是袁恕己的父母来到长安了?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有此可能,老人家放心不下袁恕己的终身大事,所以赶来亲看一眼?却不知袁恕己该怎么面对这种情形。

阿弦本想去瞅一眼,因为意外得知这消息,便打消了念头。

当即仍是往怀贞坊家里而去,两名侍者一直送她到了门口,才行礼返回。

阿弦双脚才刚落地,就见玄影迎了出来。

俯身摸摸它的脖颈,阿弦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里头是六七片鲜嫩蒸肉,正是先前在李贤的暖阁里打了包的。

阿弦夹出两片给玄影,笑嘻嘻道:“这个可好吃了,我吃了一半儿不舍的,特意留给你尝尝。”

玄影摇了摇尾,叼着肉跟她进门。

阿弦一路往内,才上二门台阶,就见前方堂中坐了个人。

那样端正的身姿,不苟言笑的侧面,除了崔晔,再无旁人。

阿弦差点一脚踏空,忙止步闪到门口:“阿叔怎么来了?”

瞬间有些心跳,她匆匆地将肉包起来塞进怀里,又打量了一下身上,见右手的袖子口还是挽起的,忙扯落下来。

觉着无碍了,阿弦定了定神,忽又举起手在嘴边呵了呵气,果不其然,好大一股酒气。

第250章 抱的这么紧

早在阿弦在门口踌躇的时候,玄影却早堂而皇之地叼着肉走进了堂下, 它大摇大摆地趴在崔晔身旁, 吃的津津有味。

阿弦探头看了一眼,目瞪口呆。

忽然有人道:“咦, 这狗儿哪里去衔了肉回来?”

阿弦越发愣住,原来这说话的居然是许圉师!

她试着伸长脖子, 这才看见在崔晔对面的桌边还坐着另外一个人,正是许侍郎无疑。

惊奇之余, 无端松了口气。

而崔晔道:“大概是有人给的。”

阿弦捂住嘴偷偷一笑。

许圉师道:“难得,难得……不过天官,咱们在这里等了半天了, 想必阿弦是不知道躲去哪里了, 不如……改天再来?”

崔晔道:“侍郎莫要着急,这会儿她也应该回来了。”淡淡地往外一瞟。

阿弦吐了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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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露了行迹, 阿弦进了堂下,乖觉地向着两人躬身:“侍郎, 天官。”

虞娘子正跟两名丫头陪侍在旁边,见她回来,神情略见放松。

许圉师则又惊又喜:“终于回来了?我方才还担心来着, 你先前是去了哪里?”

阿弦道:“沛王殿下请我去他府里吃饭来着。”

许圉师才笑道:“原来是跟着殿下去了,白让我们在这儿担了半天心事。”

阿弦道:“侍郎怎么会来家里?”

许圉师道:“先前在武懿宗府里,你跟索元礼闹得那样,我放心不下,出来时正碰见天官……便一块儿来看看, 谁知你竟不在家呢。”

阿弦扫一眼崔晔,道:“是我一时冲动了,让侍郎为我担心,实在过意不去。”

许圉师笑呵呵道:“你是少年人嘛,自然火气旺盛,难道像我们一样一潭死水?我反而喜欢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

阿弦还未回答,崔晔淡淡道:“许公不要再纵她了,小心她认真当作夸赞,以后还变本加厉呢。”

许圉师道:“我知道阿弦心里有数。且索元礼那人……”

许圉师皱皱眉,自忖不便多说这个话题,便只呵呵道:“总之你以后可要留神,岂不闻‘宁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阿弦认真道:“知道了,多谢侍郎提点。”

许圉师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看向崔晔,知道他必然也有话说。

崔晔却忽然道:“许公且等片刻。”

许圉师微微愣怔,崔晔又对阿弦肃然说道:“我有件事问你,你随我来。”

阿弦正意外,却见崔晔起身,径直转出堂下,竟往外来至抄手游廊。

阿弦只得跟了出去,迟疑着走到跟前儿,见他神色冷肃,心下忐忑:“阿叔……怎么了?”

崔晔道:“不是同你说过不要去跟索元礼起冲突么?怎么忽然忍不住?”

阿弦道:“他挑衅我。”

“你若不去留意他,他必不敢主动挑衅。”

“我只是多瞪了他一会儿而已。”

崔晔沉默。

阿弦低下头,小声道:“我本来以为他都被绳之以法了,为什么还在逍遥法外。”

崔晔双眸沉沉地看着她,顷刻才道:“你知不知道,索元礼现在已经不是梁侯的人了。”

阿弦怔住:“不是梁侯的人?”忽然她想起索元礼跟武懿宗熟稔的模样,哼道:“难道他改投了进忠伯么?倒也能屈能伸。”

崔晔道:“他改投的是皇后。”

阿弦猛然抬头:“什么?”

崔晔道:“索元礼现在跟丘神勣一样,在为皇后效力。”

阿弦几乎不能相信,摇头道:“皇后、皇后为什么要用这种人?”

崔晔道:“因为这种人才会肆无忌惮地为皇后效命,也会做一些常人所不能做的事。”

阿弦心头发冷,迟疑道:“你是说……为皇后做一些、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就像是……”。

“嘘。”干净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压在阿弦的唇上。

阿弦一颤,仰头看向崔晔,他的眼睛仍洞察而清明,不必多言,彼此已心灵相通。

虽然说敏之被害并无有力的人证物证,但武后那么精明缜密的人,怎么会丝毫都不起疑心?又怎会前脚贬退了武三思,后脚又重用他的狗腿?

今日在武懿宗府里看他们那样亲密,还以为是索元礼故意巴结,现在才知道,只是这些人彼此臭味相投。

但是明知道所用之人恶迹斑斑却还要去用,这样的武后又打着什么主意,难道只要为我所用就成,不在乎握在手中的刀是凶器,邪器,不法之器?

“皇后这样,任用奸人,这不是不择手段了么?”心中一股气冲上来:“我、我要问问皇后……”

“不许。”崔晔淡淡地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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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崔晔:“没有人能拦得住皇后,阿弦,你也不能。就算你当面对皇后说明你的想法,皇后也未必会治你的罪,但她也绝不会听你的,她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止。”

阿弦一震。

崔晔又道:“当臣子……绝不是你想象中的容易,而是步步险要,寸寸惊心。”慢慢抬手,在她肩头按落,目光在阿弦的脸上逡巡来去:“或者……”

阿弦略觉迷惘:“或者什么?”

崔晔道:“或者,阿弦不要再当女官了好不好?”

“什么?”

崔晔迎着她震惊的目光,却并未再说下去。

——索元礼究竟是武三思的人,还是……原本就是皇后的人?

阿弦单纯的以为这胡人是武三思的走狗,但梁侯被贬出长安,许多原本攀附梁侯之人无所适从,索元礼却浑然无事,甚至春风得意……这当然不会是因为向来精明绝伦的武后无意中疏忽忘了此人。

但假如索元礼原本就是皇后的人,当初羁縻州的事,又是如何。

这其中有三个可能。

第一:索元礼的确是受武三思指使。毕竟武三思原本就当崔晔如眼中钉,且以梁侯那种贪得无厌狡狯之极的性情,保不准跟吐蕃赞普底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结,正好一箭双雕。

第二,这件事是索元礼自作主张,瞒天过海。

第三……也是连崔晔都不敢深思的。

所以崔晔绝不想阿弦插手此事。

但是,方才看着阿弦失望的神情,在心里盘旋很久的那个念头忍不住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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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视之时,崔晔抬眸看向阿弦身后。

原来是虞娘子不放心,试着出来,往这里打量。

崔晔定神:“先回去吧。”

肩头像是移过来一座山压着,阿弦默然回身。

崔晔道:“对了,你去沛王府里,他……待你如何?”

阿弦道:“殿下平易近人,对我十分亲切。”

崔晔略微沉默:“下次……还是不要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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