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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496)

进宫的群臣之中,崔晔也自在列,随着宦官来到下手,正要提笔酝酿,却见高宗贴身的内侍向着自己使了个眼色。

因这会儿群臣都聚精会神地想自己的题目,好在高宗面前一展所长,因此均都不曾留意周遭,只默默苦思冥想。

崔晔悄然搁笔后退,随着那宦官到了内殿,却见高宗上座。

正欲行礼,高宗抬手道:“爱卿不必多礼,你上前来。”

崔晔走前几步,躬身站定:“陛下传召微臣,不知何事?”

高宗道:“并无大事,只不过朕格外惦念爱卿而已……对了,那夜宫中宴请,爱卿竟无故缺席,可是身体有碍?”

“回陛下,当夜是有一件急事,还请陛下恕罪。”

“哦……”高宗从太平口中得知那夜内情,也当然猜到他缺席何故,见他不说,也并不怪责,只道,“朕先前听皇后屡屡说你得力,想你是士族大家出身,为人品性自是不必多说了,崔家有你,也算是光耀门楣。”

“多谢陛下,臣实不敢当,只是为陛下尽忠,为我大唐竭力而已。”

高宗复笑了笑:“说的好。”

他端详了崔晔半晌,才又缓慢开口:“爱卿的原配夫人已经去世多时,你正当盛年,怎地还不再另娶一房?”

崔晔哑然。

高宗笑道:“莫非是眼界过高?倒也不怪你,卢氏朕也是见过的,委实是个神仙中人。但……先前朕隐约听说,有一位朝臣之女,有些类似卢氏,难道已经暗中选好了么?”

崔晔摇头道:“回陛下,并不曾。”

高宗挑眉,试探道:“虽然不曾,想必是心中有意了……不如……朕为你们赐婚?”

“陛下,”崔晔拱手,顿了顿道:“陛下,臣心中已有所爱。”

高宗扶着椅背,略坐正了些:“哦?你……你心悦那人是……”

“回陛下,”崔晔温声而正色:“臣心悦那人,是户部女官阿弦。”

内殿一瞬间的静寂。

然后,高宗带笑道:“爱卿可是玩笑话?十八子……她可跟卢氏有天差地远之别。且她出身寒微,性情跳脱,所作所为又惊世骇俗,同崔府简直是格格不入,跟你的性情和品味也……”

高宗咳嗽了声:“你又怎会看上她?”

崔晔道:“臣在跟阿弦相遇之时,也绝想不到会有如此一日。”深吸一口气,崔晔道:“其实也曾有人如陛下这般问过我。”

“哦,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崔晔道:“陛下其实该问,是谁也如此问臣这个问题的。”

高宗意外:“是谁?”

“这人,”崔晔回答:“正是阿弦自己。”

高宗诧异:“哦?”

而崔晔回头,他看了一眼沉静无声的前殿,终于沉声道:“我想跟陛下……从羁縻州遇袭之时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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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武后陪着李治用了晚膳,因笑道:“陛下这几日好兴致,听说赏玩水仙花的时候,从大臣们那里得了几首好诗,不知却是谁的魁首第一?”

李治道:“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不过是陶冶怡情的东西罢了,若这也要争出个第一第二,以后那些朝臣们只怕就忌惮玩了。”

武后笑道:“若是不分好次,那陛下就不怕他们以后随意搪塞?”

李治道:“这倒是不至于,总不会有人会故意做出劣诗来自贬名头的。”

武后眯起双眸:“陛下倒是很清楚这些人的心思。”

“这也是人之常情罢了。”李治似心不在焉。

宫女奉茶上来,武后亲手传了,又笑问道:“对了,前日跟陛下说过的,有关承嗣亲事的那宗,不知陛下想好了不曾?”

李治点头:“朕也正想跟皇后说此事呢,朕觉着,承嗣跟十八子并不相称。”

这答案突如其来,武后讶异,忙道:“陛下怎地如此说?但是臣妾觉着……”

高宗微笑道:“皇后不必着急,这十八子毕竟是皇后亲自看中的女官,朕也是花了点心思去想的,承嗣么……他是皇亲,又才被皇后调回京不久,在这个时候,该给他配一个能助力他的世族大家的名媛淑女才是。十八子出身却有些微不足道了。”

这两句话让武后心头忐忑,高宗如此说就是首肯了以后要重用武承嗣之意,但是……

武后道:“那十八子……”

李治道:“当然,因为她是本朝头一位女官,当然也不会委屈了她,朕想她的出身卑微,但却如此有能为,因此一定要给她配一个出身大家、极出色的人才妥当,这也足以让天下百姓们知道,当女官是极有出息的。”

武后有些哭笑不得,高宗这些话,听来竟似无懈可击,同时她又隐约猜到了高宗的意图:“陛下指的是……”

“朕觉着崔天官甚好,足配女官。皇后觉着呢?”高宗抬眸,淡定和蔼地看着武后。

果然。

武后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崔晔?”

“正是崔晔。”

“陛下……怎地会想到他?”

“崔晔是朝中重臣,出身显赫,且他的夫人之前正好亡故,”高宗娓娓说道,“且据朕所知,当初是十八子救了崔晔一命,两个人倒也算是有些缘分。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齐美,相得益彰?”

“陛下这是……已经拿定主意了么?”武后心惊。

“朕着实觉着他们两人极为相衬,当然,也要听听皇后的意思。”

两个人目光相对,武后笑了两声:“十八子真是何德何能,竟屡屡让陛下为她操心不已。”

高宗眼神微变:“皇后莫非不同意么?”

他的声音有些暗沉下来,武后缓缓敛笑:“陛下如此热心,臣妾怎么敢反对呢?”

高宗才又一笑:“既然这样,朕就放心了。朕从来不曾为人做媒赐婚,倒也好趁此过过瘾。”

武后嘴唇翕动,最终却并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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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后离开兴庆殿后,并未就回含元殿,反去了太平公主的住处。

太平正在给那只狮子犬梳理毛发,见武后来到,忙跳起身见礼,才叫了声“母后”,就发现武后的脸色不对。

此刻武后将周围的宫女内侍驱散,因对太平道:“上次,我让你去跟你父皇打听……他两次召见十八子都说了些什么……”

在李治连续召见阿弦后,武后虽叫牛公公细细询问过伺候的宫人,但仍未得详细,因此就暗中唆使太平前往打听。

太平见她提起此事,有些心虚:“我按照母后说的问过了,也都跟您说了的。”

武后走到她跟前儿,望着她道:“太平,不许欺瞒母后,你告诉母后,你是不是多嘴……又跟你父皇说什么了?”

“我没说什么!”太平摆手,不敢同她对视。

“你还敢说谎!”武后面露恼色,“若不是你告诉了他十八子跟崔晔的事,他怎么会想给这两人赐婚?”

“什么?父皇要给崔师傅跟小弦子赐婚?”太平又惊又喜,失声叫了出来。

对上武后含恼的眼神,却忙又低下头去,不得已解释道:“母后,我当时……当时是一时说漏了嘴,还是父皇逼问我我才说的,不是故意的。”

太平说着便去拉武后的袖子,撒娇恳求。

武后垂眸看着小女孩儿,良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母后知道你喜欢十八子,但是……让她嫁给你承嗣表哥不好么?好歹还是自家人。”

“但是小弦子不喜欢表哥呀,”太平回答。

“这世间哪里有那许多情投意合,”武后皱皱眉,“如今让我怎么跟你承嗣表哥说去?”

太平低低道:“就照实说罢了,其实他也知道小弦子对他无心的……他应该心里有数。”

武后啼笑皆非:“我真想不到,竟因为你而坏事。”

太平吐吐舌:“母后,我以后再不敢了,您别生气。”

武后见她扭来扭去,憨态可掬,可爱无匹,心头不由一软,“行了行了,又没说要怪你,不要做出这可怜样儿来。怪只怪……”

武后皱皱眉,并未说下去,眼中悄然掠过一丝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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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朝堂上进行了一次声势浩大的拔黜变动。

其中变化最大的自属几位武氏宗亲,其他几位不必赘述,其中尤以尚书奉御武承嗣最为醒目。

从刚回朝时候的区区奉御,武承嗣被提拔为从三品的秘书监,且又袭了周国公的爵位。真可谓是“一步登天”。

但只有武承嗣跟武后等少数几人知道,之所以如此明目张胆地提拔武承嗣,一来是武后想要重用自己的侄儿,二来……却也是因为高宗授意,毕竟他做主把阿弦“虎口夺食”,所以有意在朝堂方面多补偿一些给武承嗣。

这样,勉强也算是皆大欢喜。

除了朝堂上的人事任命外,高宗还颁布了一道旨意,这一则,却是赐婚的旨意。

但是,这旨意却偏偏并未送到该得的人手里。

户部侍郎许圉师疾步如飞,匆匆地进入含元殿,躬身递上一封辞呈。

武后打开,飞快地浏览了一遍,勃然大怒。

“好大的胆子!”武后握拳,“她这真是有恃无恐了么?”

一路小跑而来,对许侍郎而言并不轻松,许圉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娘娘,女官应该并不敢如此想,她突然辞官,一定是事出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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