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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495)

何况她的身份,偏又如此尴尬而敏感。

可想到高宗这两次召见时候的举手投足,言语神情,阿弦忽地觉着脸颊上生冷地疼。

正闭了闭眼睛,脚下复又踩空,整个人往前趔趄,僵手僵脚地摔在地上。

阿弦试着要爬起来,手脚却有些僵硬难动,双手抓着厚厚地雪,雪地里便出现几个凌乱的手掌印。

眼前却又迅速地模糊,大概是先前雪入了眼里,化成了水。

阿弦呼了口气,白茫茫地气息在眼前寸寸消散。

这琉璃雪地,忽然让她想起在豳州的岁月,那里的冬天格外漫长,雪下得也多,是她最熟悉不过的场景,但是那时候虽然被阴灵追踪所困,可也并没有现在此刻,这种不是阴冷入骨,却是阴冷入心的难受之感。

阿弦摇了摇头,索性不急着起身,她顺势翻了个身,躺倒在雪地里,眼前是飞雪乱舞的天际,跟豳州何其相似,她或许可以假装是在豳州,阿弦眨了眨眼,大概是冷到了极致,身上竟没有了之前战栗的冷意,阿弦长长地吁了口气,竟想着,索性在这雪地里睡过去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听见嘎吱,嘎吱的响动,像是有人踩着雪靠近。

阿弦懒怠去看,只听那声音到了自己身旁,逐渐停了,而原本不停覆盖下来的飞雪,也因此立止。

阿弦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先是一把伞,然后,是崔晔注视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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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叔,”阿弦想叫,却只是在心底喊了声。

崔晔望着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一手举着伞,一边俯身,向着阿弦探手:“起来。”

“我不。”眼珠乌溜溜地转动,仍是在心中回答。

崔晔却仿佛听见了她的倔强:“起来。”他重又说道,语气虽然温和,眼睛里却飞出了东西。

阿弦索性闭上双眼,假装没听见,也没看到。

耳畔又听见一声无奈的叹息,然后身体腾空而起,阿弦忙睁开双眼,却见崔晔已将她拦腰腾空抱入怀中。

伞已被放在雪地上,飞雪从天而降,有几片顽皮地贴在他的鬓边,看着苍苍然,却更添古韵雅致,阿弦盯着看了会儿,莫名想到他将白发苍髯的模样,不禁露出笑容。

崔晔垂眸看她,抱着回身,原来他是乘车而来的,车夫跟侍从等候间,见那伞被风吹的打旋,忙跳过来捉住。

不多时,马车重又冒着风雪沿街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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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贞坊。

虞娘子按照崔晔吩咐去做了滚滚的姜汤水,因见崔晔时而咳嗽,便又忙又亲自去熬枸杞银耳汤。

阿弦用热水洗了手脸,把头跟脖颈都擦了个遍,回头看崔晔之时,却见他坐在桌边,正襟危坐地也并未看她,玄影紧紧地贴在他身旁趴着,舒服的眯着眼。

阿弦将帕子扔了:“阿叔在想什么?”

崔晔这才回过头来,却见她新洗了脸,脸色才透出些健康地红润来,眼睛却仍是湿漉漉的,嘴唇也有些晶莹微光。

崔晔轻声道:“在想你又胡闹。”

阿弦笑道:“我哪里胡闹了?”

“大雪天里在地上滚,难道是正经了?”

阿弦不以为然道:“之前我在豳州,还小的时候经常跟人这样玩闹,在雪地上随随便便滚十几个来回,衣裳都湿透了也是有的。”

“还说,”崔晔皱眉,“怪不得你的身子时常不好,寒气入骨,如何会好?”

“我知道阿叔是担心我,”阿弦凑近了些,望着他的星眸,道:“怎么了,是因为这个真的生气了吗?”

“不是,”崔晔眼神变了变,道:“我是想问你,怎么去了府门口,却又转身走了。”

阿弦道:“我原本也是没什么事……觉着不必再进去搅扰,所以就回来了,你为何竟追出来?”

“我若不出来,你要在那里躺多久?”

“不知道,”阿弦托腮想了会儿,“也许到天黑也没人发现,就冻僵了,成了……”

“阿弦。”崔晔轻轻地唤了声,虽然听似是寻常的口吻,但是底下却有怒意翻涌。

阿弦笑道:“我玩笑的罢了。何必这样紧张。”

崔晔目光沉沉:“说实话,为什么过府门不入?”

阿弦吐了口气,低头:“我原本……在少卿府里听说了一个消息,有些心乱才想去找你的。”

“什么消息?”

“听人说,皇后娘娘会把我许给武承嗣。”她的双手交握,手指胡乱拧在一起,“我不知真假。”

崔晔敛眉:“据我所知,皇后的确有此打算。”

阿弦屏息:“是吗?”

崔晔抬手把她乱动的手指握住:“是因为这个才去找我的?那怎么忽然又走了?”

阿倍广目似笑非笑的脸又出现眼前,阿弦停了停,道:“我听说阿叔这两日咳嗽,不想让你操心。”

崔晔眼神越发暗沉几分:“是吗?”

阿弦笑笑,垂下眼皮。

正虞娘子先送了姜汤进来,又道:“天官稍坐片刻,我已经熬上了枸杞银耳汤,这样冷的风雪天,多亏了你送她回来。”

崔晔道:“有劳了。”

虞娘子见阿弦发呆,便轻轻地抬脚踢了她一下。

阿弦抬头,这才发现托盘上是两碗姜水。

虞娘子又拨了拨暖炉,退出之后不忘将门带上。

“阿叔喝了,驱驱寒气。”阿弦先端了一碗汤水给崔晔,自己也不怕烫,端起碗来先喝了半盏。

等她一碗见底的时候,崔晔尚且未动。

阿弦道:“姐姐的心意,阿叔怎么不喝?”

崔晔淡淡道:“不想喝。”

阿弦道:“难道是觉着不合口味,不如府里的好?”

“心里有什么堵住了,喝不下。”

阿弦笑道:“人家说宰相肚里能撑船,阿叔的前途也是不可限量,怎么会有什么堵着了?”

崔晔横她一眼,忽然倾身过来。

在阿弦的唇上轻轻一碰,舌尖便尝到一丝甜而微辣的滋味。

“你说是什么……占在我心里了?”他哑声说道。

阿弦不做声。

她只是以动作代替了回答——阿弦主动靠近过去,顺势吻住他的唇。

玄影本极惬意地享受靠近崔晔身旁的时光,忽然见两人如此……长嘴一抬,眼中透出惊讶之色,圆溜溜地望着面前的两个。

良久,阿弦有些气喘吁吁:“阿叔,喜欢我吗?”

崔晔身上竟有些微热:“当然……喜欢阿弦。”

“阿叔想娶我吗?”

“日思夜想。”

“我……我愿意跟阿叔……”阿弦未曾说完,只是直直地望着崔晔,“愿意……”

崔晔这般聪慧机变的性情,起初却还只当她是愿意“嫁”,但对上阿弦炽热的双眸,他陡然明白过来!

刹那间,如云似雪般白皙的脸上,竟染了一层轻粉淡霞:“你在说什么?”声音里有些微颤意。

阿弦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樱唇靠近他耳畔,低低说道:“我想……”

那一句话入耳,荡气回肠。

阿弦望着他有些微红的耳朵尖儿,正要再吻过去,崔晔已经转开头去。

“别……”气息有些紊乱。

崔晔不敢看阿弦,只转头看向旁边一脸呆滞的玄影:“阿弦,不要这样。”

“……”阿弦看着他,“为什么,阿叔不想吗?”

“我想,但是……”崔晔缓缓调息,耳朵上的红更重了一点:“除非阿弦成为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否则、在此之前,绝不会委屈了阿弦。”

第276章 赐婚旨意

这日, 高宗传召数位朝臣,包括三省六部的几位大人。

——这在本朝来说是有些罕见的, 因为自从朝政大半都交给武后处理后,高宗便每日悠闲自在, 醇酒美人、修身养性而已。

他极少主动在上朝之外面见臣子, 甚至就算是臣子们有要事求见, 一再恳求进宫面圣,都会屡屡遭到皇帝的“避而不见”。

其实不仅是大臣们,连武后也不免惊动了。

高宗传唤大臣,先前竟并未跟她商议过,对武后而言这也是个不同寻常的讯号。

但是事后,在武后旁敲侧击问起的时候, 高宗却只轻描淡写地说道:“倒也没什么, 正是年下,这些又多半是老臣,倒要见一见他们笼络一下君臣之情。”

而据武后派人暗中调查, 果然也跟高宗所说没什么两样,只是在麟德殿内跟几名臣子赏花吃茶,吟诗作赋, 多半闲聊家常而已,丝毫未曾涉及军政大事。

但是武后所派之人却忽略了一件事,——在高宗召见群臣的间隙, 他单独见了个人。

崔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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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 高宗召集几位大臣们, 一起赏玩那据说来自域外的一盆金盏银台,又称水仙。

当时在唐来说是极少见的花卉,生在水中,亭亭秀丽,在座的大臣们几乎都未曾见过,围绕周遭,啧啧赞叹。

高宗道:“朕知道爱卿们都是饱学之士,也不乏才高八斗诗情纵横之能人,今日年岁正好,又得此佳惠,不如众卿就以这水仙为题,为朕做一首应景的诗赋如何?”

众位大臣虽觉意外,可见高宗兴致如此高昂,连脸色也比平日的好,可见龙颜欢悦,龙体康泰,因此群臣彼此甚是欢喜,忙都躬身领命。

高宗又命宦官将众位大臣领开,一人守着一张桌子,准备了笔墨纸砚等,令他们静静寻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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