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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494)

阿倍广目道:“为何要这么做?”

“你不需要理由,只需要出色地完成所托。”

“且慢,如果是其他人,降咒是可以的,但是那是皇帝,皇帝自有气运护身,就算鬼神都难以侵害,我又怎么会有这样的能耐?”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那人桀桀笑了两声,“阴阳师,各取所需,你帮我达成所愿,我也会投桃报李,助你一臂之力!”

阿弦的心跳的极快,那人的脸却在眼前模糊不清,她正想看的明白些,阿倍广目却转过头来,笑对她道:“看够了么?”

阿弦一怔,双眼眨了眨。

一开一闭间,人已回到马车内的情形,而就在她面前,阿倍广目笑微微地望着她,道:“看够了么?”

“那是谁?”阿弦冲口而出。

“我不知道。”阿倍广目回答。

“那你为何要答应他这么做,你……又需要他们助你做什么?”

“我有何所图,请恕不能告诉,至于我为何答应他们,”阿倍广目微笑:“因为我知道他们有能力帮我。”

“是吗?你为何如此笃定?”

“还记得在街头相遇之初,我曾对你说过的话么?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阿倍广目双手抱在胸前,悠悠然道:“我很喜欢这个故事。”

阿弦似乎猜到了他将说什么。

“现在你明白了么?”阿倍广目举手,手指尖俨然也幻化出一只白色蝴蝶,轻灵地闪动翅膀,阿倍广目将手指举高,“我当然知道他们有能力,因为他们有个自由自在又令人战栗生怖的、我很喜欢的名字——不系舟。”

第275章 明媒正娶

此刻对阿弦来说, 就像是置身在大雪纷飞的旷野, 数不清的凌乱的雪片从天而降,让人眼迷而心乱,却无处可逃。

阿倍广目说罢, 望着阿弦道:“你对这个名字并不觉得陌生,是么?”

那无数飞舞的雪片忽然定格, “等等,”阿弦道, “是不系舟的人告诉你——安定思公主是十八子?”

阿倍广目眼底的笑意,就像是波澜涌动的湖水:“你觉着呢?”

“我问的是你。”阿弦盯着他。

“啊,”阿倍广目却转过头去,他打开车窗, 看着外头白茫茫地琉璃世界,道:“你到了你想到的地方了。”

阿弦皱眉, 随着看了眼, 果然见银装素裹里, 是崔府的门首在望。

“阴阳师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阿弦道。

“我很好奇, ”阿倍广目有条不紊地抱起双臂:“你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什么意思?”

阿倍广目笑看着她:“我的意思是, 安排好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无论你看到还是没看到,它都在那里,只看你的能耐足不足以支撑你去发现而已。”

“我找到了你, 岂不就是一种发现?”阿弦冷道, “你是遣唐使, 竟敢在长安装神弄鬼,甚至胆大包天的敢对皇帝陛下动手,若是陛下得知龙颜大怒,别说是你,就连区区倭国只怕也要面临灭国之祸!”

“当然,你说的对,”阿倍广目仰头笑了两声:“但是,为什么你认为皇帝陛下会龙颜大怒呢,据我所知,正好相反是么?”

阿弦心头一顿,哼了声:“这也不代表你可以在长安随意兴风作浪,何况,除了皇帝,还有皇后娘娘……”

“对了,皇后娘娘,”阿倍广目若有所思,“大唐的皇后,可以跟皇帝陛下平起平坐,也可以杀伐决断,女官如果想要置我于死地,只要跟皇后娘娘告发我,大概我便会人头落地了,不过,女官可曾想到,如果皇后知道了这般内情,她,又会如何对待那位死而复生的小公主?”

不愧是阴阳师,简简单单几句话,就直戳阿弦的心头。

“不对,”阿倍广目却仿佛觉着雪上添霜一点更加有趣,“还有那些跟小公主要好的人……”

话音未落,阿弦出手,一把攥住阴阳师的胸前衣襟:“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阿倍广目垂眸望着阿弦愤怒的神情,奇怪的是,他竟觉着这幅怒火升腾的模样极美,就像……该是他心目中天照大神的模样。

略微恍神,颈间衣襟被握紧,阿倍广目敛神微笑:“拿捏这些的并不是我,我只是说出真相的人而已,值得被女官如此对待么?”

阿弦冷笑:“你是觉着我不会去揭穿你,所以有恃无恐?”

阿倍广目摇头:“女官觉着我今日为何要对你坦白?”

看着他坦然之态,阿弦松手:“阴阳师好似忘了,你并没有坦白,是我发现的,你是穷途末路,无法抵赖而已。”

“抵赖?如果要不承认,方法有很多种,”阿倍广目不愠不怒,轻笑地看看有些褶皱的领口,“我之所以直接承认,而全无任何抵赖,是因为我对女官有一份惺惺相惜的敬爱之意。”

阿弦意外之余,哈地笑了出声:“阴阳师是在说笑么?”

“我从来不擅长说笑,尤其是对女官你。”

对上阿倍广目平静无比的双眼,阿弦忽地心头凛然。

刹那间,阿弦竟觉着阴阳师的双眼之中依稀有雪片在飞舞,但是当她细看之时,却蓦地发现,哪里是什么雪片,那是一只只地白色蝴蝶在扇动翅膀,无数的蝴蝶翼翅挥舞,竟像是搅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不知不觉将要把人的心神都吸附其中!

阿弦大惊,本能地往后一挣,只听得“彭”地声响,她的背已经撞在了马车壁上。

“小心!”阿倍广目探臂,似乎想要扶着阿弦。

阿弦却如避蛇蝎,用力将他的手臂推开,拧眉肃然看向此人。

阿倍广目缓缓缩手:“女官怎么了?”

阿弦定了定神,心中居然有一种无名惊悸,她并不言语,只是最后看了阿倍广目一眼,转身推开车门,纵身跳了下地!

双足落在地上,即刻被雪没了。

身后马车中,阿倍广目探身出来:“女官若是想找人闲谈,我在驿馆恭候大驾。”

阿弦皱眉不语,正此刻崔府的门人因发现有陌生车辆停在此处,便过来询问,猛然间见是阿弦,忙躬身行礼:“女官大人!”

又道:“快请入府中。”

阿弦回头看了看崔府门首,此时却已改变了主意,她匆匆道:“不必了,我忽然有点急事,改日再来。”

“这……”门人大惊,“女官……”

阿弦却已转过身,沿着街边,快步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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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不系舟的人知道了她就是那个侥幸活命的小婴儿,还是其中另有原因。

而不系舟的人让阿倍广目透露消息给高宗,意图又为何?

阿弦当然无从知晓,可是只要想一想不系舟存在的目的……仿佛却又已经知道了。

他们是想向武后复仇。

从当初在桐县,被苏柄临发现身份之后,苏大将军就有借她这把刀的意思。

如今不系舟的人当然也是同样的意图。

也许,他们是想借助高宗之力,向武后发难。

毕竟普天之下,能够克制皇后的,也只有当朝的皇帝陛下了。

忽然想到——如果安定思公主还在人间的这个消息,先从市井内散播的话,就算侥幸传入了高宗耳中,他又如何肯信?

所以借王皇后的阴灵之力,向高宗吐露真实。

真真可谓是一记极为准确而有力的招数。

高宗对于王皇后萧淑妃两人的遭遇,本就有些芥蒂难消,由王皇后以诉说冤屈说明真相,正是一举两得。

且阿弦先前进宫见高宗,并未发现有任何鬼灵,何况天子本身有帝王龙气护体,等闲阴魂怎敢贸然侵袭,所以才出动了阿倍广目。

雪冷冷地拍在阿弦的脸上,她却不躲不避。

不多时,整个头脸已经冰凉,风雪街头看来,宛若一个移动的雪人。

但是心底却也似乱雪纷飞,冰冻三尺。

——现在高宗已经知道了真相,他的态度,决定了以后事情会如何发展。

但是至今高宗并未表露出要说穿此事的意图,那么……或许他也想要将此事的真相掩埋隐藏。

如此一来,不系舟的图谋岂不是就落空了?

但如果高宗按捺不住,张扬出去,昔日王皇后因杀害小公主的罪名遭受一切磨难,名誉尽毁,甚至连累娘家以及长孙无忌等力保王皇后的大臣……这般般件件势必也要翻天覆地的。

而武后……先前她的夺权干政,虽因高宗的默许而逐渐令群臣缄默、习以为常,但她就像是坐在一个架满了柴火的高台之上,稍有不慎,火光从低端燃烧而起,只怕……

且武后上位的重要转折,就是王皇后倒台,如果这个前提不存在,那么臣民只怕要追问,王皇后因何被废,因何被残虐,矛头将直指武后,唾骂之声必不绝于耳。

再加上不系舟的人推波助澜,为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翻案,亦指日可待。

而这,只怕才是不系舟的真正所图。

雪下得越来越大,街头上的人也越来越少,渐渐地,天苍地白,天地之间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了。

阿弦恍惚间,脚下滑了一跤,几乎跌倒。

——阿弦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或许会“认祖归宗”。

从小儿就不认得父母,骨子里虽有天性,但又因知道这般家族,并非寻常百姓人家,不是说多一个子女,就能随意多一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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