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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561)

因一笑,在他肩头轻轻一按,甚是嘉许。

这会儿阿弦才又看向狄仁杰:“狄大人,现在该说为何叫我停手了吧?”

狄仁杰道:“是。”

他说着,举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这是我在方才新接到的长安来信。”他忽然卖了个关子,向着阿弦眨了眨眼道:“你不妨猜一猜,这是谁人所送?”

阿弦一怔间,身后李贤跟陈基的心中都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但他们两个却都没有说出口。

只是心思各异。

阿弦迟疑了会儿,试探道:“总不会……是阿叔、是天官?”

狄仁杰仰头呵呵笑了两声,道:“果然是心有灵犀呀。只是,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只怕你做梦也想不到的。”

狄仁杰说着,便将那信打开,却往前走了几步,同阿弦一起来到了李贤身旁。

当着李贤跟陈基的面儿,这才缓缓地将这封信展开。

李贤见他不避人,反有意让自己跟陈基也看着信,略觉意外。

阿弦一眼瞥见信封上那十分熟悉的端正字体入眼,乃是“狄兄亲启”四字,先忍不住嘴角一挑。

不料细看信纸,却见白纸之上竟没有任何寒暄的话,反而是一副图画。

“这是什么?”

大出所料,阿弦跟陈基都怔住了。

面前这一幅,并非水墨画,也非工笔,而像是……一副墨笔寥寥勾勒的地理图而已,上面略有几处小字标注。

然而隐隐有几分眼熟,正在仔细辨认,李贤一震,脱口先道:“这是雍州的地理图,天官……为何送这样一件东西过来?”

狄仁杰道:“殿下明白,且再仔细看。”

李贤忙凝眸又看,阿弦经狄仁杰的提醒,也瞪大双眼看去。

忽然也看出蹊跷,抬手在纸上的几处点了点:“这几个地方,都是田地起过纠纷的……看,卧龙镇,张村,林县……都是!”

雍州西南便是骊山,顺着阿弦的手一路点了过去,露出骊山挺拔的山脉,阿弦正指点,忽然之间察觉到有一丝异样,手势便停住了。

狄仁杰道:“可看出什么来了?”

李贤身子往后猛地一挺,张了张口,却又紧闭双唇,似乎不敢说出来。

陈基道:“是什么?”他毕竟不是主理案子之人,完全没有头绪。

只看三人表情肃然,气氛凝重,他自觉有些跟不上,便苦笑道:“我看着方才弦子划过的地方,怎么倒是像一条龙呢。”

一条——龙。

这三个字陈基是无心之言,但偏偏是这三个字,把狄仁杰,阿弦,李贤三个人的心都震的动了动。

“龙……脉。”狄仁杰低低道,“原来……天官送这一幅图,是这个意思。”

阿弦道:“龙脉?”

“是,龙脉,”狄仁杰道:“早听人说骊山这一线,你看,从卧龙这边……”

纸上着墨自有深浅,本来地理图的描绘都是如此,但是经过如此点醒再看,却完全不同了,果然是一条飞龙盘旋之态,龙首已越长安,龙尾却越过雍州境内这几处地方。

“这是什么意思?”陈基愣住了。

狄仁杰忽然对阿弦说道:“你先前跟我说,曾经听人说,那胡家要在地里盖宗庙,而王家要把尸首埋在田地?”

“是。”阿弦回答,心里猛然也忐忑不安起来。

狄仁杰道:“你可曾听说过,自古以来,要毁掉龙脉,就要泄去天地间的龙气,而要泄露龙气,最快且迅速的法子,就是……让把龙脉所在之处污秽不堪。”

阿弦猛地打了个寒战,此刻才觉得今夜如此之冷,那冷却并非来自身上,而是心底。

狄仁杰紧锁眉头:“你现在可明白我让你停手不要斩杀那鬼的原因么?之前你跟我说过,那鬼像是来搅局的,当时我便觉着异样了,现在想想,这种妖物一定是有人操纵出来的,而这操纵妖物的背后之人意图就是龙脉。”

李贤看着面前的地理图,听着两人的对话,蓦地站起身来。

他回头看一眼狄仁杰跟阿弦,剑眉紧皱。

忽然李贤拔腿往外,阿弦叫道:“殿下,你去哪里?”

李贤道:“我有一件事,要尽快出城。”

狄仁杰也忙拦住:“殿下,已经入夜,为何此时出城,太过危险了。”

李贤止步,终于说道:“白日我收到消息,说是安定胡家来了人,执意将胡浩然接了出城回转甘宁调养,先前我虽已经派人前往,却还没有回音。而那死者梁越家里也因我放了胡浩然而心怀不满,正蠢蠢欲动,我怕他们两家……如果真的如我所料……”

阿弦原本不解,听了李贤的话,身上更加冷了一重,当即脱口而出:“我跟殿下一起去!”

狄仁杰本要拦住李贤,不料阿弦也如此说,狄仁杰看看手上的地理图,终于说道:“假如殿下的担心是真,又假如这背后操纵之人不死心,安定胡家跟梁家之人如果一言不合,行械斗之事,此事就断然难以善了。但乡民械斗更加凶险,殿下……”

李贤站在门口,喝令侍卫:“取我的王服冠带,点二百亲卫,打王旗,准备开门出城!”

说罢回头对阿弦道:“你的手伤重,我要骑马出城,你不许去。”

这是他头一次用命令口吻对阿弦说话。

阿弦道:“不碍事,我一只手也能挽缰绳。”

狄仁杰忙对阿弦道:“你陪着殿下前去,可使得?不如你留在城中,我去。”

阿弦道:“刺史大人晕厥,城中不能没有人坐镇,狄大人比我更能理事,你留,我去。”

狄仁杰点了点头,将她的手一握:“一定着意留神,殿下跟你都不能有任何不妥。”

“我也去!”陈基咬牙,起身下地。

阿弦快步到了跟前把他按住,一笑道:“大哥放心,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我跟着他断然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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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城们夜间开启,还是首次。

两面王旗一马当先,呼啦啦奔出城去。

侍卫两旁警戒,中间是沛王李贤,在他身侧一马头之隔,却是阿弦,一队人马风驰电掣般地出城往甘宁而去。

甘宁在雍州旁侧,相隔不远。

安定胡氏的族长听说同宗的人受了欺辱,且又涉及人命大案,便带了几个族中德高望重的人跟青壮子弟们前来。

而对死者梁越的家人而言,这梁越本横行霸道,出了这种事,除了梁氏族人,其他乡里原本是暗中拍手称快的,又听说他的妻子跟人通奸,涉及谋害梁越,更是为之惊叹咋舌,暗暗觉着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然而自从胡浩然被迁出大牢后,梁家其他的人便很是不满,等到查明其妻跟人通奸,且偏偏奸夫还是胡家的人,于是这些人私底下便议论纷纷,声称这一切不过是官府捏造出来的,为的就是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梁家人的身上,用以保全胡浩然。

在狄仁杰跟阿弦查案的同时,私底下的怨愤却也在不停累积。

终于在这一夜,当听说安宁胡氏的大家长把胡浩然接了回府后,梁家的人的怒气冲到了顶点。

他们纠结起来,想要趁夜晚偷袭梁家,打死胡浩然,为梁越报仇。

李贤跟阿弦等带兵赶到的时候,正是梁家众人出了庄子,往胡府奔袭而来。

与此同时,胡家的人也收到了风声,安定胡氏毕竟非同一般,胡浩然一族虽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但此番前来的,却都是青壮子弟,个个身手极好,当即便听了家长之命,身着短打手持兵器,一涌而出。

两派人马在半道的田中相遇,正是血战在即,一触即发的时候。

雍州的兵马因训练有素之故,虽只有二百人,却势若雷霆,声威极振,顿时便将两边之人都镇住了,又见王旗之下,是沛王李贤亲临,两边的人忙都退后,跪地行礼。

李贤道:“两边主事之人上前说话。”

胡家跟梁家之人对视,顷刻,胡家的大族长走了出来,梁家则是梁越的堂弟出面。

两人拜过李贤,李贤翻身下马,先对胡族长道:“安定胡氏名扬天下,却不料竟在这种情形下相见。”

胡族长道:“殿下恕罪,实在是对方欺人太甚。”

另一边梁越的表弟叫道:“是你们打死了人,反说我们欺人太甚?今夜若不能讨回公道,就算是王爷来了又能怎么样?”

李贤看着他道:“你想如何讨回公道?”

那人被李贤一瞥,气焰减退了大半,停了停,才说道:“殿下,就算胡氏名扬天下,可是殿下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的偏袒大家族,我表哥明明是被人杀死的,怎么殿下把凶手给放了?从古到今都没有这个道理,如果殿下今夜仍要偏袒他们,我今夜死在这里就罢了,如果死不了,就算告御状,也要到长安在皇帝跟皇后面前把这件事说清楚!”

这几句话,倒是激发了他同族之人的血性,顿时都叫嚷起来。

李贤身旁的侍卫喝道:“大胆,竟敢冒犯殿下!”

李贤却毫无愠色,反淡淡地扫视了一眼在场众人,出声道:“胡浩然老迈体弱,因怕他在狱中出事,才让他暂到医馆,等案情查明之后,该如何处置,他仍会领受。何来偏袒之说。”

梁表弟道:“但是他们都把人接回来了!这还叫囚犯吗?我们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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