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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566)

阿弦用力抓了抓脸, 连连咳嗽, 面对狄仁杰带笑的目光,阿弦转过头去:“这风可真大啊。”

原先官员进宫复命,多半都不是高宗亲见,只让武后接见就是了。

然而这一次却自然不同,高宗从听说使官某时某刻将进城开始,就早就装束妥当。

所以崔晔出宫后发现阿弦不在,立刻前去寻找,虽然,这其中自也有些“借”公济私的意味。

阿弦跟狄仁杰进殿后,见高宗跟武后皆都列座,狄仁杰将所写好的奏疏呈上,又把在雍州的种种皆都说了一遍,包括沛王李贤如何夤夜出城,阻止了一场百姓械斗等等,只是未曾提起那惑心之鬼的事而已。

高宗本是想来见阿弦的,但听得事情如此凶险,却也不免咋舌。

李治就对武后道:“之前御史弹劾,说贤儿私放死囚,导致律法如同私情儿戏,如今看来,倒也并非全对。”

武后笑了笑:“贤儿性情柔善,做出此事本也是意料之中,但他后续处置的非常之好,这点倒是让人觉得意外,很值得嘉许。”

李治又看向阿弦道:“你的手怎么了,莫非是受了伤?可要紧么?”

阿弦道:“只是一点小伤,陛下不必担心。”

“快些过来让我看看。”李治忍不住催促。

武后笑看他一眼:“陛下,狄少丞也劳苦功高的很,怎么独对女官如此关切呢?”

高宗不由皱眉:“她毕竟是女孩子。”

狄仁杰则笑道:“回陛下,娘娘,说来女官才是真正劳累之人,那夜是女官陪着沛王殿下连夜出城阻止械斗的,当时她的手已经伤了,本该好生休养,她却不顾伤痛坚持要去,实在是令人钦佩。”

武后缓缓敛了笑容,也看向阿弦。

高宗闻听此言,心头沙沙而疼,忍不住站起身来,在宦官的扶持之下走下丹墀。

阿弦吃了一惊,忙走前几步:“陛下。”

高宗已扶住她的手,先看一眼那伤处,又望着阿弦道:“你也忒傻了些,这些凶险的事,何必你一个女孩子亲身上阵?就让沛王自己去就行了!”

阿弦生怕他责怪李贤,忙道:“原本沛王殿下自己也能处理妥当,是我觉着此事毕竟是田地之争,正是我户部属官的职责所在,所以才坚持要去的。狄大人跟沛王殿下原本都劝阻过。”

高宗叹息,握着阿弦的手不肯放开:“要不要让御医再看一看?”

“不必了,多谢陛下。”阿弦略觉尴尬,同时有有点难以遏止的感动。

武后看到这里,就也起身走到跟前儿,将阿弦的手牵了去,领她到了狄仁杰身旁。

笑看一眼两人,武后道:“大理寺跟户部这一次的差事做的极好,陛下跟我都甚是欣慰,两位爱卿都是朝廷的能吏,陛下,你说是不是要嘉奖封赏他们?”

高宗一愣,继而笑道:“这是当然了。不知要赏些什么好呢?”

武后道:“狄卿自打调到大理寺,处事果决,断案入神,民间多有良誉,如今大理寺人才济济,让狄卿在那里,倒是有些……不如调升为侍御史,可以称得上才有所用。”

高宗点头:“不错。”

狄仁杰忙道:“谢陛下、娘娘隆恩。”

高宗笑道:“那阿弦呢?”

武后道:“她早就该升官了,只是被种种事情耽搁了而已,如今正好做了这件事,不如就升为户部郎中,陛下以为如何?”

这次,高宗却默不做声,仿佛是沉吟状。

武后打量他的脸色,便又笑着继续说道:“另外,臣妾见女官聪明敏锐,心里也很是嘉许的,正臣妾身边缺个能干可用的女官,臣妾心想,不如……就能者多劳,再赐她为殿内掌事,可以在御前行走的,陛下觉着呢?”

高宗方才笑道:“好,这个不错,准了!”

阿弦听到“殿内掌事”,又有什么“御前行走”字样,虽然这对百官而言是极大而特殊的荣宠了,可在她听来却自不一样。

如此说来,这皇宫就是许她自由出入,她知道高宗是想她如此的。

心内叹息,阿弦只得说道:“谢陛下跟娘娘天恩。”

高宗听封了阿弦殿内掌事,才有心满意足之意,到底又传御医来给阿弦看了看手。

还好这几日将养的好,御医也说了没什么大碍,高宗越发放心。

高宗忽地又问道:“对了,不知你们可见过太平么?”

狄仁杰道:“先前女官见过,后来去沛王府辞行的时候,公主陪在沛王殿下身旁。”

高宗道:“她可还好?可有没有惹事?”

狄仁杰笑道:“陛下说笑了。”

高宗又简略问了几句,武后道:“陛下,来日方长,他们毕竟长途跋涉地回来,又才卸下了担子,不如放他们出去,自在地歇息歇息,改日再详细长谈如何?”

高宗这才道:“也好。”

又特别叮嘱阿弦:“以后你若有什么事情,就可以不必通传,直接进宫来了,可要记得。”

阿弦啼笑皆非:“是,臣记得了。”

武后又特许了他们两人休班两日,以休养生息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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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同阿弦两人退出了殿内,一路往外而行。

穿宫而行,狄仁杰道:“这一次着实的皇恩浩荡。”

阿弦道:“要恭喜狄大人高升了,以后就称呼狄御史了。”

狄仁杰笑道:“那我以后就叫十八弟为掌事女官?”

阿弦也自一笑。

两人出宫之后,在宫门口各自作别,阿弦自回怀贞坊。

进门之后,稍微整理,便爬到床上补眠,昏天黑地睡了不知多久,醒来后窗纸上微微发暗,只当是天黑了,心里高兴。

这一觉没有鬼魂的骚扰,也没有噩梦侵袭,简直正常到不同寻常。

双脚落地的瞬间,就觉着肚子饿得在叫,阿弦摸了摸肚皮,披衣穿靴,走出去开门。

正门外两个管事娘子立在廊下,窃窃私语,见阿弦露面,忙才转身行礼。

阿弦伸了个懒腰道:“我睡了半天,怎么也没有人叫我。”

管事娘子笑道:“您大概是太劳累了,哪里是半天,已经是半天加一整夜了。”

阿弦大惊:“整夜?”

“可不是么?现在正好是卯时过半,岂不是一整夜零半天?”

阿弦听到“卯时”,这才明白现在这时候并非黄昏,而是清晨,她举手拍拍额头:“怪不得……”怪不得觉着精神这样饱满。

但是……不可能啊,她从来没有过饱睡一整夜而没有什么外物来侵扰的。

正在一头雾水,另一人说:“何况天官特意吩咐不许人吵嚷的,哪里敢叫您呢。”

阿弦僵住:“什么话,天官来过?”

两名管事娘子相视而笑,一个道:“何止来过。”说了这句,又觉着像是不该多嘴似的,戛然止住。

原来昨夜,崔晔来到,因见阿弦睡着,知道她在雍州曾数夜劳累不眠,又加上连日车马颠簸,虽仗着年少,但此时睡得无知无觉,脸上却透出些淡淡倦意来。

崔晔见状,便并不吵她,只叫人把自己带的公文等拿进来,他便在外间的桌上点灯查阅,一直过了子时,才在外间安歇了一夜,阿弦醒来的时候,他才走了两刻钟。

崔晔在此守了阿弦一夜的用意,阿弦自己是猜得到的,无非是起个屏蔽的作用,不叫那些不识相的鬼魂来打扰她的好眠。

然而管事娘子跟底下的众人却当然不明白,只看做天官情深如许而已。

阿弦无法面对她们笑吟吟别有深意的眼神,只说饿了,两人却早料到她也该是时候醒了,汤饭之类也都准备妥当,不到半刻钟便都端了上来。

阿弦风卷残云般吃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正躺着定神,外间传来狗叫的声音,阿弦歪头看时,果不其然见玄影从外间飞跑进来。

阿弦俯身抱着,笑道:“你终于知道回来了?”

昨日阿弦随着袁恕己去了,又忙着进宫,这期间玄影一直都跟在陈基身旁。

阿弦正挠它,门口人影一晃,进来的却并非陈基,而是桓彦范。

阿弦意外:“小桓子,怎么是你?”

桓彦范道:“是我又怎么了,你很失望么?”

阿弦笑道:“我是意外,你不要鸡蛋里挑骨头,原本玄影是跟着陈大哥的,怎么随着你回来了?”陈基身上有伤,阿弦料到他不会这样快就随意走动。

桓彦范挑眉道:“原来它跟着陈郎官?这便怪了,我先前经过武威街,看见这狗儿一路发疯似的飞奔,我因为认得是你的狗,便试着唤了声,谁知它倒是通人性,就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了,我本来也想来探望你,这也是缘分,就给你顺道送来了。”

阿弦忖度:“也许是玄影自己从河内侯家里跑出来了?”

桓彦范道:“不管是与不是,我倒是要提醒你,不要放它一个狗在外头乱跑,有些人可贼坏着呢,随便把它捉了去,就……”

阿弦被他说的打了个寒噤,一时记起了那段令她毛骨悚然的往事,忙把玄影抱紧了些:“不会的。”又摸摸它的颈子毛,“你是想我才跑出来的么?以后不把你放在别人那里了。”

玄影似明白她的意思,轻轻地把鼻子在阿弦的手上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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