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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567)

桓彦范落座,两人正闲谈,门上来报说:“南衙陈郎官派人来问,那只狗儿是不是回家来了?”

阿弦道:“告诉他们,是回来了。”

门人这才自去报知,阿弦道:“果然是玄影自己跑出来的,他们家里只怕到处找呢。”

桓彦范似笑非笑道:“你不必觉着对不起,你让他帮你看着,他就该尽职尽责,让狗儿自己跑了算什么事。”

阿弦道:“陈郎官有伤在身,大概是自顾不暇了。”

桓彦范淡淡道:“当然,他们家的事只怕他也做不了主。”

阿弦忽然听出了这话里似有别的意思:“小桓子,你……”

桓彦范却不想再说这个,只道:“对了,你把雍州的有趣的事跟我说一说,这一次出去,必定也是遇到古怪可怖的事了?”

阿弦见他满面好奇,于是就把惑心之鬼的经过跟他详细说了,又把伤了的手高高举起,犹如一面胜利的旗帜,宣告道:“幸而给我发现,我的血能镇压这些东西。”

桓彦范见她如此,却全无欣慰之意:“人家是用法术,法器,你倒好,竟用自己的血,你倒是有多少血可以挥霍,亏也下的了手去,还说嘴呢。”

阿弦道:“那也是情形紧急,而且我又不像是明大夫,窥基法师那样高明,只好有什么用什么了。”

桓彦范叹了声,摇头道:“罢了罢了,现在只盼你快点嫁人,至少要少点儿这样揪心的经历。”

阿弦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意思,暗暗感动,却不便表露出来,只道:“小桓子,其实雍州这件事看似了结,实际上还有玄机,狄大人跟我都怀疑这惑心之鬼暗中有人指使,意图是雍州的龙脉……但却不知是什么人竟有这样大的祸心野心,若给他们得逞,这简直是要祸害整个大唐了。”

桓彦范道:“雍州的田地之争本就蹊跷,所以才特意派了你跟狄大人过去……”说到这里他咳嗽了声,又道:“有能力做这种事的人,长安城也是屈指可数,想必……很快就会露出马脚的。”

两人说到这里,门上又有人来报说:“崔府的夫人来到,将要下车了。”

阿弦惊得起身,桓彦范也站起身来,笑对她说:“咦,你未来的准婆婆来了,我是不是要回避了?”

阿弦无心再开玩笑,只道:“我得出去迎接了。”

桓彦范见她如此,吐了吐舌,就跟着往外,才出大门,就见侍女扶着卢夫人,正徐徐下车。

阿弦上前见过,想了想,举手也扶了扶夫人的手肘:“夫人您怎么来了?”

卢夫人含笑看她一眼,又看看身后的桓彦范:“这位是?”

桓彦范行礼道:“司卫府桓彦范,见过夫人。”

卢夫人笑道:“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桓司卫,不必多礼。”

桓彦范道:“夫人如此,让人愧不敢当。”

阿弦道:“请夫人入内说话。”

桓彦范见露了面,即刻便走似乎不妥,便在后跟着往内,而在卢夫人身后,却有七八个崔府的婢女,各自捧着些包袱、匣子等,鱼贯随着入内。

众人重又回到堂下,卢夫人上座,仍是笑看阿弦。

阿弦反被这双慈爱的眼睛看的脸热起来,她先前饱睡了一夜半天,起来后,只来得及洗了手脸,头发也是胡乱挽了挽,身着普通家常的蓝色麻布圆领袍子,衣领一角并没有扣好,还是撇开的。

对桓彦范倒也罢了,横竖先前相处救了,彼此嬉笑无忌,如今被卢夫人当面打量,顿时有些局促。

卢夫人身处大家,自来都是名门淑媛的修养、打扮,就算是有些年高,但发髻梳理的光亮优雅,发丝也是丝丝分明,分毫不乱,身上的衣裳更是整齐异常,连褶皱都少见,且举止神态优雅高贵,风度极佳。

看见她,仿佛就能瞧见崔晔那一丝不苟的影子。

阿弦无端觉着,夫人打量自己的眼神虽然带笑,但是每一寸描绘的目光都带着审视,每次的审视都写着“不大合格”四个字。

桓彦范本想找个时机告辞,然而这会眼见这一幕,倒也暗觉有趣。

“阿弦……”终于,卢夫人出声,声音倒也仍是温和慈蔼的。

“是。”阿弦忙垂头,领命似的。

卢夫人一笑:“雍州之行你一定累坏了,可歇息好了吗?”

“不、不错,挺好的。”阿弦硬着头皮回答,不知为何,从这样近似温柔的口吻里听出了一丝“不祥”,心里居然暗暗害怕。

卢夫人温声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我还担心你没歇息好,怕来的唐突呢,这样我就可以直说了。”

“咕咚”,阿弦听见自己咽了很大一口唾沫,差点把自个儿噎的窒息。

第320章 礼物

桓彦范本想偷偷在旁边把这有趣的好戏看完, 谁知卢夫人说到这里,便不动声色地将“慈蔼”的目光投向他。

小桓子何等的“冰雪聪明”, 见自己无法再“隐身”下去,便笑道:“我忽然想起还有事要做,就先告辞了。”

卢夫人投以赞许的眼神:“桓司卫请,改日请去府里吃茶。”

“多谢夫人。”桓彦范拱手行礼,又对阿弦道:“女官留步。”他无视阿弦祈求的目光,倒退两步,出门去了。

此刻卢夫人上座, 阿弦站着,只有玄影还蹲坐在桌边,好奇地看着这位突然到访的贵妇人。

堂下有些让人尴尬的寂静, 阿弦硬着头皮问道:“不知道……夫人想说什么?”

卢夫人招呼:“来,你坐了说话。”

阿弦只得落座。

卢夫人望着她如此不修边幅的模样,道:“再有三个多月, 就是婚期了,有些事我已经开始准备,你这里……我想再派些人手过来, 帮着整理家宅,准备大婚当日所用之物等,不知你意下如何?”

阿弦每听一句,头就随着涨大了一圈, 听到最后, 思维已经混乱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懵头懵脑地重复道:“准备?”

卢夫人伸出手来,轻轻地握住她的手道:“傻孩子,当然需要准备,难道就这样悄悄地成亲么?比如府宅的装点,所请的宾客,要用的礼服,以及使唤的人手等等,好些事呢。”

阿弦在桐县的时候,也见过不少人家婚嫁,其实也吃过些喜酒,但只是凑热闹罢了,从没有想过那样喧闹欢乐的场景底下,还得做这许多繁琐的事。

此刻她忽然间想起那被花团锦簇围绕着的新娘子,这次居然轮到她了么?不知怎么,这会儿竟没有喜悦,也不是害羞,而是恐惧。

阿弦的脸白了。

卢夫人望着她包着的伤手,似乎察觉到她的畏惧,便道:“别担心,你若不想操心,我多派些人做就是了,还有你义父家里也会帮你料理操持的……”

说到这里,卢夫人抬头,目光一动,门口众婢女会意,便走了进来,把手上之物依次放在桌上。

阿弦茫然回看,不知是什么。

卢夫人起身,引着她走到桌边:“上次给你做的衣裳,你似乎没有穿过,我也不知你现在的身量,就估摸着又叫人先做了两套试试看……”

一个锦匣打开,里头果然是一套女装,缎子的微光有些刺眼。

卢夫人道:“你把它换上,我瞧瞧看合不合适,等再做礼服的时候就有数了。”

阿弦想要拒绝。

如果现在跟她说这话的是崔晔,她二话不说即刻推开,可是卢夫人是妇人,又是长辈。

阿弦最不擅长跟妇人相处,又从来最敬畏长辈,卢夫人把这两方面都占了。

再倘若卢夫人若是歹意也就罢了,可偏偏一片慈柔,所以阿弦在她面前,竟没有还手之力。

可是这套衣裳横空出世地在面前展现,对阿弦来说简直像是最美的一副锁链,要她穿,就像是把身体套进锁链里一样,满心打怵。

卢夫人笑道:“怎么了,你难道不喜欢么?不要紧,还有两套备选的,都看一看,倘若都不中意,再另做就是了。”

“不!”阿弦自不敢想象还要再多几套女装出来的美景,“这些就很好了。”

卢夫人欣慰道:“你喜欢就好,这是我特意选的料子花样,快去换上来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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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夫人叫管家娘子跟两名婢女伺候她更衣,阿弦自觉像是被赶着走向屠宰场的猪羊,要伸头去受那一刀。

两名管家娘子盛赞这衣裙如何好看,何等的名贵,又是出自什么名师之手裁剪,满口垂涎似的。

阿弦恨不得对她们说喜欢的话就拿去自己穿。

偏那两个管家娘子私下里后悔不迭,彼此小声抱怨说:“早知道夫人今日过来,就该好生收拾收拾,不过女官才起,好不容易吃了饭,又来了个桓大人叨扰,竟没有空暇时间。”

另一个道:“说的是,大意了。等会儿换了这衣裙,再好生地打理打理,夫人若看着整齐,未必会怪我们。”

“是了,快拿我的胭脂水粉来!”

“还有我的钗子!”

崔府婢女听两个人嘀咕,便笑道:“不必,夫人难道连这些都想不到?那些匣子里是全套上好的呢!”

阿弦忍无可忍:“停。我自己可以穿,也不用那些东西。”

她将婢女手中衣裙接了过来,又不由分说地把这些人都赶了出去,将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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