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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587)

先前郇王隔三岔五地会离开王府,一去就是三四天,只说是去别院清闲,也不许王府的臣子跟随。

张柬之本就觉着事情透着古怪,如今更加确凿于心,只是因缺乏萧子绮一节,所以想不到事情的症结所在而已。

面对张柬之的询问,李素节也并未提起萧子绮,只说那庄子已经毁于大火,让张柬之不必多虑。

张柬之便又问虞娘子的事,李素节道:“她的确是跟朝中女官一同投宿山庄……但我很喜欢她,便将她留在身边。”

张柬之大摇其头,劝谏郇王道:“殿下本就被皇后忌惮,如今又强留女官的侍婢,若事情传了出去,一定又会节外生枝,殿下不如尽快把此女送回长安去吧。”

李素节道:“你觉着女官会在皇后面前告我吗?”

张柬之想了想:“这个……也许未必。”张柬之之所以这么说,倒并非是因为别的,只因他知道有崔晔参与此事,所以放心。

崔晔当然知道李素节的尴尬地位,绝不会容许这时候再发生对他不利之事。

不然的话,早在接了女官后,崔晔就会立即出现在王府。

李素节道:“如果她不在皇后面前告诉,此事就无人知道,怕什么节外生枝?如果她因为山庄的遭遇而要报复,就算我把人送回去,她也一定会告知皇后,我又何必送人呢?”

张柬之不禁笑道:“殿下,事情不可这样说。”

“我知道参军是好意,但是……”李素节却不想再跟他谈论此事,只道:“参军你总该知道,自从母亲去后,我从来不曾想要过什么,只是习惯退步,再退步,如今,我好不容易有了个喜欢的女子,我不想错过她。”

张柬之一把年纪,且又沉浸朝政,自不是个风花雪月的性子,然而听了李素节这两句,青年脸上的悒郁之色让他心头一动。

反复忖度利弊,张柬之道:“既然这样,那么……就遵从殿下的意思好了,但是殿下最好不要伤害了那女子,免得以后……”

张柬之这自然是多虑了,李素节非但不想伤害虞娘子,反对她太过好了些,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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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娘子握着阿弦的手:“我原本很怕你找不到我而着急,幸而张参军告诉我,你随着天官回了长安,天官也托付了张参军照料我,我这才放心。”

阿弦问:“那么郇王对你如何?他有没有为难你?”虽然对那个戴着古怪面具的青年印象不算太坏,但他身旁毕竟还有个可怕的萧子绮。

虞娘子脸上微红,摇头道:“没有,殿下他对我、对我极好。”

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虞娘子微微低头,又道:“前些日子,殿下问我是不是想念长安,他对我说你很快要跟天官成亲了,问我要不要回长安跟你相聚。”

后来虞娘子才知道,是崔晔派了一名亲随来至申州。

其实大臣派亲随出京,跟亲王们暗中有交际乃是大忌,由此也可见崔晔为了让阿弦安心,亦不惜冒险而为。

但也正因为崔晔派人亲临,李素节也由此知道了他的心意,又加上当时虞娘子病了一段时候才好,李素节明白她心里记挂长安的阿弦,两下权衡,这才忍心动念。

阿弦却觉着在提到郇王的时候,虞娘子的反应有些奇异。

虞娘子笑笑:“所以这一次我能回长安,一来是天官去信之功,二来,殿下他也知道我心里挂念你,所以才答应让我回来,如果他是个坏人,当然不会这样为我着想了。”

这倒是未必。

如果李素节是个有心机的坏人,正该知道朝中的官员是不能得罪的,何况以崔晔跟阿弦的关系,阿弦的婢女在李素节的手里,只要崔晔肯,一定有百十种吹灰不费的法子让郇王惹祸上身。

只不过郇王并不似萧子绮般狡诈多计而已。

阿弦止不住疑惑,总觉着虞娘子在提及沛王的时候,目光闪烁,脸色变化,却并不是忌惮或者畏惧等等,反而是类似暗怀欣悦般的情绪。

“姐姐……你跟郇王……”阿弦皱眉,迟疑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虞娘子先是睁大双眼,继而明白了她的意思。

顿了顿,虞娘子道:“是。”

阿弦张大了嘴:“啊?”

虞娘子本来不想跟阿弦提这件事,但是一来她自己无法掩饰,二来,以阿弦的能力,就算自己不说,阿弦却不一定不会知道,这不过是迟早的事而已。

何况撇开面上有些过不去,虞娘子其实不想瞒着阿弦。

虞娘子道:“开始的时候我还很讨厌他,因为他不由分说把我带到了王府,跟你分开,但是……”

李素节原本就是个温柔的性子,又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份,当然就也知道了他悲惨的身世,虞娘子这才明白为什么在无愁山庄他会说那些话,为什么会戴着丑陋的面具。

他并不仅仅是为了隐藏身份,而是因为他打心眼里不想面对自己,在李素节看来,也许……自己的母亲萧淑妃的死,也跟他的“存在”脱不了干系。

跟萧子绮疯狂的愤怒跟报复不一样,李素节的愤怒……多半都在他自己的身上,他觉着自己如果不存在,母亲就不会跟武后争锋,最后也许就不会落到那个下场。

虞娘子自己的身世本就极为可怜,如今明白了李素节的身世也是如此,正像是同为天涯沦落人一样,心中起了对他的惺惺怜惜。何况李素节对她关怀无微不至,起初因她负伤,甚至衣不解带地守在她身旁,每次从昏睡中醒来,虞娘子都会看见青年带着悒郁的清秀脸庞,她原本有些冷硬的心,就像是被融化了一样,不知不觉中慢慢地变得很软。

终于,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有一丝异样的情愫在心底滋生。

阿弦沉默。

红着脸,虞娘子忐忑地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你放心,以后、以后我再不跟他见面了。”

“我没有,”阿弦忙摇头:“我只是有些意外,郇王他……他是真心对姐姐好的吗?”

虞娘子见她仍是半信半疑:“你放心,是真心假意,我是看得出来的。就像是先前……我知道少卿跟天官对你都是真心的一样。”起先一句还说的郑重,到了最后一句,却忍不住嫣然一笑。

阿弦笑道:“我是替你担心着想呢,又拿我玩笑。对了,你难道没听过,少卿跟赵家也定亲了么?”

虞娘子点头:“这个也听说过了,唉,是有些可惜了。”

阿弦问:“可惜什么?”

虞娘子道:“可惜了一女不能嫁二夫呀!”

阿弦大笑:“好啊,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阿弦原先困倦要睡,见了虞娘子,顿时便精神十足,当夜两人便同榻而眠,联床夜话的,子时过后才各自睡着。

当夜,阿弦却也又做了一个梦,正是有关虞娘子的。

看样子,像是在申州的郇王府。

郇王李素节似是病了,大夫侍女们穿梭不停,又捧了药送上来。

李素节却并不喝,举手把药碗扔在地上,咳嗽道:“你们都出去,不必伺候,一个都不要在我面前。”

众人畏惧,忙都退下了。不知过了多久,是虞娘子端了汤碗走了进来。

榻上李素节听见动静,才要喝骂,回头见是她,便哑口无言。

虞娘子道:“殿下不吃药,这病怎么才能好?”

郇王道:“我若是死了岂不是更好,你就可以回长安去了。”

虞娘子道:“殿下如果这么盼我回长安,也不必死,就说一声,我即刻就走了。”

郇王色变,瞪大双眸,仿佛是怕她立刻走掉。

虞娘子看他一眼,端了药碗过来:“好好地吃了吧,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闹脾气?”

李素节本似乎要发怒,但听了这句,那眼圈便飞快地红了,他转过头去,一语不发。

虞娘子又唤道:“殿下……”

李素节道:“你们都不用理我,若是早点死了,我也就解脱了。”

虞娘子沉默:“我知道你心里苦。”

李素节身子轻颤,忽然举手掩面,虞娘子眼睛微红,举手板着他的肩膀:“听话,把药喝了。”

郇王不喝药,却一把将她抱住:“别离开我!”

那药几乎都洒了出来,虞娘子一愣,继而轻声道:“你喝了药再说。”

郇王把药接过来,仰头喝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虞娘子看着他急切的带泪的脸,轻声一叹,张手将他抱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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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弦猛地一个翻身。

突然想起虞娘子已经回来了,她忙爬起身来,却发现身旁并没有人。

忙跳下地,还担心昨夜是自己喝醉了也做了个虞娘子回来的梦。

门吱呀被推开,就见虞娘子从外走了进来,她笑道:“我正要叫你呢,可巧醒了,快些洗漱,做好了早饭了。”

阿弦打量着她,终于问道:“姐姐,郇王……郇王想娶你为王妃?”

虞娘子一听,脸上的笑陡然收住:“你……”她早知道有些事瞒不过阿弦,没想到这么快而已。

阿弦道:“他是真心想娶你吗?”

“他……他只是随口说的,”虞娘子勉强一笑,道:“你总该知道,他是王爷,一来亲事未必会由得他自己做主,二来,我的身份也匹配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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