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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85)

“真是个傻孩子,”英俊轻声一叹,却又道:“但是我……很喜欢。”

最后一句,泛着极浅淡却恰到好处能让人听出来的一抹笑意。

阿弦在听他说“傻孩子”的时候,真心实意地愧悔了一下儿,谁知竟有峰回路转地下一句。

正脸热,却见门口玄影扑腾着跳了进来,摇着尾巴在跟前儿撒欢,与此同时,外头响起老朱头的咳嗽声。

英俊松开她的手:“去帮忙吧。”

小手陡然被松开,竟觉空落落地。阿弦应声跳出门去,等她帮老朱头将家什等都运理妥当,抬头看时,英俊已经不在堂下了。

这天晚上,阿弦仍是睡在堂屋。

大概是先前同英俊那一番话的缘故,睡得格外香甜些,睡梦中还不时地响起“你是个好孩子”之类的言语,几乎笑出声来。

直到将要天明的时候,阿弦才做了另外一个梦,当她猛地从梦中惊醒跳下凳子的时候,阿弦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难过。

几乎连早饭也没有心情吃,阿弦草草洗漱了,吞了两口粥饭,跟老朱头打了个招呼,便要出门。

才走几步,忽然东间的窗扇一声响动。

阿弦闻声回头,却见是英俊靠在窗户边儿上:“要去府衙了?”

阿弦本要跑回来,可想到梦中所见,便站住脚:“阿叔,我有要紧事需跟刺史大人禀报,等我做完了正事立刻就回来了。”

薄薄地晨曦中,他清隽的容貌更显脱俗雅致,眉眼之间似沁霜带雪。

大概是这两日又养的好了些,这张脸竟越发出色醒目,此刻回看,阿弦忽然理解了陈三娘子的种种猝突之举。

英俊道:“知道了,你小心办差要紧……”他仿佛还想说什么,唇角微动,却只道:“去吧。”

阿弦因惦记梦中所见,随口答应了声,往外仍去。

将出门之时她情不自禁回头,却见英俊仍靠在窗边,外头梅树的枝桠横斜交织,看着就仿佛两人之间隔着万丛千桠。

奇怪的是,他的眼睛明明看不见,可是在那一刻,阿弦竟有种他在注视着自己的错觉。

第54章 大逆不道

阿弦着急往府衙去, 所以竟未曾仔细留意英俊的言行。

她之所以这般着急, 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清晨时候所得的那个梦境。

就如同上回在岳府门口所见那一幕的后续, 阿弦又看见少夫人跟那名“奸夫”颠鸾倒凤的场景。

只是这一次,她终于看见了那奸夫的脸。

虽然相信自己并未看错, 但却也因此开始怀疑这梦境的真假。

但是这所见实在太过真实,不管是两人的行为, 还是言语,醒来后都清清楚楚,宛若一切都亲身经历过。

袁恕己曾特意叮嘱过——也不知这位大人是不是天生有一种莫名感应能力,居然便歪打正着说中了,因此阿弦得了梦中所见后,犹豫半晌, 终于决定全数告知袁大人,且不管梦境真伪, 就让袁恕己自行判断就是了。

如此, 阿弦心中喜忧参半,庆幸的是可以跟袁恕己有所交代,但是另一方面,却又因得见这般人伦惨事, 心头不安。

来至府衙,袁大人已经练了拳,正吃了早饭,见阿弦进来, 便笑道:“今日怎么这样早?”

阿弦上前行礼,道:“我有件事想跟大人说,只是不知道真伪几何,但请大人处置。”

袁恕己放下茶盏:“何事?”

阿弦上前,将昨夜梦见场景一一告知。

袁恕己侧耳听着,也难掩满面诧异:“是他?”

阿弦道:“我见到的是他。”停了停,阿弦道:“大人,若真的是他,这件事越发棘手了,大人还要谨慎行事才好,万一我……我说错了,那岂不是坏了两个人的名声?岳家更是因此毁了。”

袁恕己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太阳初起,两名差人带了一名美貌女子步入府衙。

这女子正当妙龄,身着素服,正是岳青的遗孀夫人,因忽然被传来此间,不知所措,略有些花容忐忑。

正边走边打量,头前有个人来到:“大人让我来接。”那领路的差人道:“那就交给十八子了。”

少妇闻听,定睛细看,认出面前的正是之前在岳家门口一面之缘的十八子。

阿弦见她打量,向着她点一点头。少妇壮着胆子问道:“这位……小兄弟。”

阿弦回头道:“少夫人也叫我十八子就是了。”

严氏道:“是,十八子,不知大人为何忽然传我来衙门?”

阿弦道:“应该是为了尊夫的案子。”

严氏道:“我亡夫之事,先前你们不是去府里查问过了么,怎地还要特意叫我过来询问?”

阿弦道:“多半是刺史大人另有用意,我们底下人也不敢妄自揣测,横竖夫人去了就知了。”

严氏听如此回答,便只垂头随她而行,不多时便到了花厅,公差入内禀报,请了严氏入内。

这厅内却并无别人,只有袁恕己一人坐在桌后,严氏见并无其他差人,略松了口气,上前见礼。

阿弦本要退出,袁恕己抬手向她一招,阿弦会意,上前立在旁侧。

袁恕己扫一眼严氏,果然见是有几分姿色,将手中卷则放在一边儿,道:“严氏,你可知今日本官为何特意叫你前来?”

严氏道:“妾身实在不知。”

袁恕己冷笑:“本官是想保存你的颜面才如此,不然,这会儿就是在公堂上了。”

严氏不安,垂头说道:“大人这是何意……我竟不明白。”

袁恕己又笑了两声,瞥着她道:“你不明白我的话不要紧,只要你明白什么叫‘恨不相逢卿未嫁’是什么就成了。”

话音刚落,就听严氏惊呼一声,粉脸陡然变作雪白,她抬头瞪向袁恕己:“大人、你……说什么?”

袁恕己笑的冷峭而讥讽:“怎么,听到体己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有些不敢信对么?”

严氏颤声道:“不,这不可能……”

袁恕己轻描淡写说道:“有什么不可能?是本官不可能知道这种私密体己的话,还是那个人……不可能对本官供认你跟他的苟且?!”说到最后,口吻却陡然严厉。

严氏原本还双膝跪地,如今已经瘫跌在地上,浑身颤抖不休。

“啪!”是袁恕己一拍桌子,他怒视底下严氏,喝道:“严氏!休要不识抬举!你想隐瞒的那个人早就对本官招供了,怎么,你还想维护他不成?是本官念你是个弱女子,恐怕其中另有隐情,所以不肯听他一面之词,特地开恩在花厅私下询问,不然早就在公堂上大刑伺候了,那时候可就玉石俱焚,你也再无活路!如今你不速速招供实情,还要等到几时!”

严氏早就神惊魂荡,被袁恕己恩威并施地一番喝问,便双手掩面,痛哭起来。

阿弦在旁,不由看向袁大人,心中倒是有些钦佩他的演戏之能。

袁恕己虽从她口中得知内情,却并未轻举妄动,因他知道那位“奸夫”一定不会轻易招认,反会打草惊蛇,故而先从严氏下手。

又假称奸夫已经供称了,且说出了那句极私密的“体己话”,果然一诈便得。

严氏呜呜咽咽,哭着将事情供认。

你道这严氏的奸夫是何人?也怪不得阿弦不敢确信,这人并非别个,却正是岳青的父亲,岳老先生岳冧。

这位先生跟儿媳苟且、喃喃密语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可不似先前所见般道貌岸然。

那一句“恨不相逢卿未嫁”,也是这位老先生跟严氏苟且之时所说的话。

据严氏招供,自从她嫁进岳家后,同岳青也算是情投意合,夫妻恩爱,只是好景不长,岳青之父虽看似是个正人君子,实则是个好色之徒,因严氏生得姿色过人,竟把心思打在她的身上。

严氏哭诉道:“我知道不妥,百般哀求他放过我,可他却一心强迫,终于有一日他将我……我本欲寻死,又怕伤及岳青,且舍不得跟他的种种恩爱,只得委曲求全,又不敢将此事透露半分。”嘤嘤地哭了起来。

袁恕己道:“那么岳青又是如何身亡的?”

严氏道:“那日公爹又行那不轨之事,不知如何竟给岳青发现了,他一怒之下晕厥倒地,居然、居然就那样去了。”

袁恕己道:“事情发生之时,岳先生可也在场?”

严氏道:“他原本不在。听丫鬟报信才赶了来的。”

袁恕己忖度了会儿:“你可告诉他岳青因何而死的?”

严氏哭道:“我都说了,我想随着岳青而去,公爹却百般劝慰,又叫人看着我不许自尽……是我对不住岳青……”说着又泣不成声。

袁恕己同阿弦对视一眼,便命人先将严氏带下。

袁恕己道:“你觉着严氏供述的如何?”

阿弦道:“听着倒是合乎情理。”

主簿从后出来,将供状递上,袁恕己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道:“这下有了证供,可以再传老岳了。”

审问岳冧却并非在花厅中,而是在大堂之上。

传了岳先生上堂后,袁恕己便叫人将严氏的那份供状递过去给他看,岳先生从头看完,皱眉沉吟不语。

袁恕己道:“岳冧,你觉着这份证供如何?”

岳冧垂首默然,袁恕己道:“岳先生,你如何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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