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九重天,惊艳曲(73)

水滢笑,笑容有些凄厉:“殿下,我没有别的路走。”

眼见鲜血从体内飞快地流失,凤明连开口都有些艰难,却仍是笑着说:“路,是你自己选的。”

水滢闭了闭双眼,眼底隐约有些泪影。

终于她道:“殿下,别怪我。”

凤明知道她已经不会回头了,在天机鼎的极力之下,他只能强撑着笑道:“我不怪你。你……也别怪你自己才好。”

水滢看着他有些变了形的脸,突然长啸一声!

刹那间,天机鼎的白光陡然暴涨!

两头在旁边出没的妖兽猝不及防,被白光罩定,刷地便旋舞而起,发出绝望地吼叫,试图挣扎着逃离,却无能为力。

连周围的士兵们也在瞬间被天机鼎所慑,血肉尽失,魂魄全无。

最可怕的是,天机鼎的威能似乎还在迅速地扩大,把更多的妖兽,士兵们尽数囊括其中。

很快,敌我两方都发现了这异状,大家纷纷停止了交战,拼了命的往外逃离。

凤明无法置信。

水滢,这难道是要把所有都毁灭?

他却已经无法出声,甚至感觉自己的神志也开始消失似的,只能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把阿镜抱得紧紧的。

在一片的鬼哭狼嚎之中,凤明太子隐约听到阿镜喃喃:“原来、我也……”

凤明听不清楚。

“情根不灭,”阿镜似乎在笑,“情缘……不了,原来如此。”

淡淡朦胧的金光从凤明的眼前蔓延。

他的鼻端嗅到一股清幽的甜香,就仿佛人在百花盛开的春日山谷,所有的忧烦,苦痛,尽数消失不见,更不必提什么生死,只有无尽的惬意跟愉悦。

与此同时,耳畔有一阵淙淙的琴音传来,似曾相识。

已半是入魔的水滢显然也听见了这琴音,她蓦地转头看向声音来的方向。

北安城头,有一道独一无二的身影巍然而立。

长指掠过琴弦,横扫千军似的,汩汩的琴音如同清风拂面,荡涤妖邪。

连天机鼎上那弥漫的妖氛都因而给阻住停滞。

凤明也感觉到那股撕扯自己的力量在突然间大为减轻,他得以睁开双眼。

怀中,阿镜也正抬眸:“殿下……”

凤明心有灵犀地将她放开。

阿镜盘膝在地,双手在胸前合起。

——“入我情天,得我庇佑。”

——“情根既在,情缘不死!”

不像是道诀,反而像是什么神圣的誓言。

随着阿镜的手势缓缓张开,掌心的一团金光也随着盛开似的开始弥漫。

与此同时,在汩汩淙淙的琴音之中,也有一道游丝般的金光从北安城头迅速卷来。

琴韵悠扬,勾魂夺魄。

阿镜掌心的金光腾空而起,而城头上的那道金光也像是迎接一样,如同蛟龙般腾空掠过。

两道金光在空中碰撞,而后便死死地绞缠在一起。

交缠在一起的金光弥漫,如同最繁盛的金色的藤蔓,又像是无数的烟花聚在一起绽放。

最终,一朵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情花,在湛蓝的天空上盛开。

如此绚丽,热烈,美妙,比所有的美梦更美轮美奂。

凤明仰头,睁大双眼看着这一幕。

原本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此刻战场之上所有人也都仰头望着,连先前躁动的妖兽们也都奇异地安静下来。

大家都被这一幕奇异而瑰丽的场景吸引,震慑,也许并不仅仅是震慑,而是陶醉。

当情花绽放的时候,那股甜香是会让所有三界六道的有情众生都为之迷醉,身不由己。

没有人发现,在金光散开的时候,天机鼎的妖力在迅速收缩。

因为就连操控着天机鼎的水滢,也被那股弥漫的情花之力感染,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见到那位神秘的国师大人的时候,看着那人淡漠冷清的模样,少女的心怦然而动,辛酸而甜蜜,情难自已。

直到情花绽放的这刹那,天机鼎的白光彻底消散。

水滢听见“嚓”地声响,原本拖在掌心的宝鼎,突然之间裂开一道缝隙。

然后,是千万道龟裂似的缝隙,这本属于魔界的可怖逆天的宝物,竟生生地碎裂成片片,自水滢细嫩的掌心滑落。

水滢看着这一幕,并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金光之中,她的脸上也出现了第一道的裂痕,然后,就如同天机鼎一样……

直到,灰飞烟灭。

最后一眼,水滢回头看向北安城头。

那道影子,仿佛有些陌生,又像是极熟悉的人。

他没有死啊……

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在灰飞湮灭之前,最后一滴泪从水滢的眼角缓缓滑落,又迅速地被风卷走,如同它的主人一样,悄然无声地消失在天地之间。

第59章 晋江首发

距离那场足以毁天灭地的大战已经过去了十六年。

十六年中, 在后人的口耳相传中, 这一场战役渐渐成了传奇。

凤明太子率军亲征,勇不可当。整个北俱芦洲的修道者几乎都参与了, 规模空前。

而每个亲历过的士兵跟参与的修道者们提起那次大战,无一例外说起的,是北冥国师城头一曲定乾坤,荡涤十万妖兽叛军。

那次战役之后, 凤明太子便登基为皇,一来是丹凤新帝睿智天纵, 二来也是应运而生, 短短十几年内, 整个北俱芦洲已经恢复了百年之前的太平安乐,辖地之中, 虽也时常有妖兽出没, 却并不曾再出现过妖兽食人之事。

丹凤皇朝治下的百姓们,无不颂扬新帝圣明英武, 乃是真命天子。

只有皇都的朝臣们才知道, 他们的这位新帝, 在圣明英武之外, 还应该再多添一个词:胡闹荒唐。

比如, 三天前,新帝宣称自己被沉重的政务压得喘不过气来, 人生甚是无聊, 所以要暂时告假数日, 调养身心,等调养好了后,再回来继续为臣民服务。

就这样丢下了寥寥数字的一封信,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出了皇都,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在满朝文武急的急,气的气,跳脚的跳脚,上吊的上吊之时,在往北海路上,虽然登基为帝,风采却更胜当年的凤明殿下人在白马之上,笑的春风摇曳。

灵崆实在看不下去,路边经过的那些女子们,不管是妙龄少女还是中年少妇,但凡给凤明目光扫到,一概的脸上泛红,眉眼含春,像是中了什么毒。

灵崆道:“殿下,你这是在干什么?果然是春天到了啊?”

凤明冠冕堂皇地说道:“我在考察民情,体会民生。”

灵崆啧了声,突然念叨:“幸好灵犀已经不在了,如果看到这一幕才有趣,只怕会被气活过来。”

凤明扫了他一眼,没吱声。

灵崆眼珠子一转,突然道:“殿下,当年灵犀死了,你真的一点也不伤心?”

“我为何要伤心。”凤明仍是笑的招摇。

“啊,虽然……”

虽然明知道凤明的出身跟灵犀那家伙的出身委实天差地远,也向来都是灵犀单方面的花痴而已,但灵犀从头到尾都记挂凤明,甚至连死都想让凤明吃“大补蛇羹”,面对她的死,凤明竟丝毫的波动都没有,这似乎……

灵崆很惆怅,大概是终于有了同为“灵”字辈的自觉,对灵犀产生了一点同情的心理。

凤明仍是笑嘻嘻的,浑然无心。

从皇都到北海,抄近路要走七八天,他们却已经在路上走了半个月。

凤明似乎是个路痴,灵崆也懒得跟他多嘴。

直到这一天,距离北海终于近了。

将近傍晚,两人错过宿头,又在一座无名山中迷了路。

索性就地休息。

灵崆正要爬高看看地形,却听凤明说道:“镜丫头说过,只要有情,必会相逢。我也知道那家伙必然贼心不死,只要一点灵犀尚存,它就仍会出现在我跟前儿。”

所以,何必伤心。

只要静静等候就是。

山不转水转,只要相信会见到,就一定会见到。

凤明靠在一棵大树上,仰头看着满天星光。

灵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冷不丁从草丛跟树林里冲出了五六个人。

为首的竟是个女子。

两边喽啰举着火把,当中那女贼提着一把跟她体型很不匹配的长刀,凶巴巴地吼道:“交钱不杀,不然就先奸后杀!”

凶狠霸道地指着这边,吼的气壮山河。

小喽啰们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纷纷鼓掌叫好。

月光下,凤明波澜不惊地转头,清隽贵气的容颜在月影下更加迷人。

女贼看着奉命的脸,突然害了软病似的,刀“啪”地掉在地上。

刀尖正好扎到了旁边一个小喽啰的脚,顿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女贼却浑然没听见似的,只顾双眼放光地看着凤明,嘴角好像有口水要流出来。

这会儿不必凤明开口,灵崆已经目瞪口呆:“真的不管过多久,都还是这个花痴的样儿啊。”

***

一人一猫的旅途,变成了灵崆一只猫的路。

当灵崆风尘仆仆地赶到北海,把路上遭遇告诉阿镜之后,阿镜又惊又喜:“真的是灵犀?”

“只是听吾说你当然不信,眼见为实。”天底下的男女老幼,见到凤明时候的反应大抵是惊艳,或者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