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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逃妻(121)+番外

桓玹道:“殿下言之有理。”

李长乐看了他一会儿,似乎还有话想说,外间容先生道:“殿下,三爷,该换药了。”

太子殿下忙站起身来,容先生跟御医上前,又小心地请桓玹卧倒,把衣衫除去,将纱布轻轻地揭开。

李长乐忍不住瞥了一眼,便见他肩头似乎被什么凿出了一个大洞似的,虽然旁边的伤口多数已经被缝合,可仍是极为骇人。

太子殿下忙抬手捂住嘴,退后了几步,在瞬间脸色都变白了许多。

***

桓玹并没跟锦宜说的太过详细,只是叫她知晓了事情的脉络而已。

事实上,桓玹的确记得宫内照夜阁塌陷之事,其实事先他也曾安排过心腹,以不露痕迹的方式检查过照夜阁上下,正如太子所说,并没看出什么异样。

他记得前世之时,那夜近身侍卫将他从梦中惊醒,出来后才得知宫内出了事,他忙快马加鞭进宫,才知道照夜阁无端塌陷,当时皇帝偏人在阁子内安歇着。

照夜阁建的特殊,是在假山石环绕之中,拱立而上,看来就如同一座山上的小阁子而已。虽然极小,对皇帝却有着特殊的意义,有时候明帝心浮气躁无法安稳的时候,便会来此躲避消遣。

当桓玹入宫之后,才知道情形比自己想的更加糟糕,照夜阁几乎全毁,皇帝被压在乱石之中,就算太监侍卫拼命救驾,皇帝却仍是受了重伤。

桓玹命紧闭宫门,封锁所有消息,太医院的精锐御医们都在殿内听命。

经过两天两夜的抢救,才重新将明帝从黄泉路上拉了回来。

桓玹在这几天里一时也没有合眼过,一边命人抢救明帝,一边命内务司跟大理寺联手详查,他不信平白无故照夜阁会自己塌陷,且正是皇帝在里头的时候。

足有三分之一的宫人被牵涉其中,审讯拷打,严刑逼供,有多少法子就用了多少法子,总之,不得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但,事情却仍然不了了之。

事后,钦天监秘密呈上了一份奏报,说是当天夜晚,长安城里有一次极细微的地动……也许正是因此而导致了照夜阁之事。

但这地动,整个长安城,乃至整个皇宫都毫无感觉,也并没有任何一间房屋塌陷,为什么偏偏是这阁子?

桓玹知道,若是这件事传出去,会引起什么样的流言。

每一次天降异象,民间随之而生的,众口一词所指最多的,无非是“天子无道”。

如今一次“地动”,弄得照夜阁塌陷,天子重伤,这岂不正是“上天”对于天子的“警示”或者“惩戒?”

事已至此,桓玹所选择的是亡羊补牢,秘而不宣。

所以就连锦宜都不知,那看似很小的一宗传闻里,竟藏着如此的惊天之秘。

***

这一次,为了免除前世的灾难,桓玹用了点儿手段。

他把一份来自钦天监的奏报提前给明帝,说明了在这三天之中,皇宫西南方向将有一次小小的地动,一干人等最好不要往那里走动。

照夜阁正在西南。

同时为了怕另生意外,桓玹提前一日便进了宫,以伴驾为名,“看着”明帝。

本来一切都有备无患,他做的不露痕迹,却极为完美。

只是桓玹毕竟低估了明帝这无常的性情。

那夜,桓玹格外戒备,他也怕明帝突然哪根筋儿不对地跑去照夜阁,便故意要跟他对弈以消磨时间。

明帝的棋艺不算太精,桓玹却得照顾他的心理,不敢过分赢他,免得他恼羞成怒,也不能露骨地输给他,免得他觉着没趣。

两人对弈了五六局,有输有赢。

明帝十分尽兴,中途休息之时便笑道:“难得你有这种兴质过来陪我,是怎么了?我可是听说了,你那位心上的小姑娘,今儿可是在你们府里呢,你竟肯舍了佳人,跑来宫里过夜?到底是跟人家生了龃龉故意躲避冷落呢,还是怎么着?”

桓玹道:“陛下多心了。我跟锦宜……好着呢。”

明帝嗤了声:“既然好着,你更不会跑下这样好的亲近机会跑来跟我下棋。你当我不知道呢,我看你是巴不得把成婚的日子提前吧。”

桓玹诧异:“陛下怎么知道我的心思?”

明帝笑道:“哪有猫儿不吃腥的,你府里的那个小孩子……叫什么来着,你不是把他跟郦家的那个孩子一起送去翰墨了吗?上次你还巴巴地去接,我可不知道你是这样看重那两个毛头小子,无非是为了借机多见那丫头一面。”

桓玹当真的钦佩起来:“陛下实在是明见万里,竟连这个也知道?”

明帝得意洋洋道:“我什么不知道?”

桓玹一笑,低头又布棋局。明帝却没了下棋的心思,突然对他说道:“那丫头的确长的有点像是阿羽啊,你是因为这个而格外喜欢她的吗?”

桓玹愣了愣:“锦宜……真的像是阿羽?”

明帝道:“难道你没看出来?”

桓玹拈着一枚白子,前生今世的种种在心底泛起,他摇了摇头:“我实在并没有察觉。”

“你自以为不曾察觉,其实你心里无形中早就承认了,”明帝俨然像是个很懂男女之情的神棍,“不然,你怎么在她之前冷如冰,在她之后就热如火了?”

桓玹忍不住一笑:如果明帝说的是真,那么前世他在娶了锦宜之后,就该立刻不由自主地扑上去,也不必默默地在心里抵厌了她那么久了。

那一句话,他本来藏在心里,但是今夜,突然有些忍不住了。

桓玹捏着棋子,抬头看向明帝道:“陛下,锦宜不是阿羽,我喜欢她,更不是因为她身上有阿羽的影子。”

“呃……”明帝微怔,仍要坚持己见,“情不知所起,你又哪里知道……”

“我知道,”桓玹的目光清明,他轻声道:“因为我从来都没喜欢过阿羽。”

他轻轻地吐出这句,把棋子按落。

垂眸那刻,他自然没有看见明帝微微收缩的瞳仁。

两人谈笑对弈,不觉将到子时。

明帝挥手推了棋盘:“困死了,我可不像是你,可以三天两夜不合眼的,睡了睡了,明日再大战三百回合。”

桓玹只得从命,送了明帝回寝殿,将走之时,又俯身小声地叮嘱了一句:“陛下,今夜只怕会有地动,记得不要出外。”

“好啰嗦,外头还下着雪呢,这样冷出去干吗?我又不是疯了。”

明帝不耐烦地瞪他一眼,又道:“都怪你非要缠着我下棋,我竟忘了今晚上答应了罗美人让她来侍寝,明儿又要听她哭哭啼啼的抱怨了。”

桓玹嗤地一笑,放了心,自回了偏殿去安歇。

约略半个时辰后,有内侍匆匆进门,桓玹恰觉着一阵心潮涌动,惊而起身之时,正那内侍跪地:“陛下在一刻钟前拐去了照夜阁了!”

桓玹大惊,顾不得说话,忙往外奔去,那内侍在后面,兀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原本说是去罗美人宫里的,谁知道突然就改道了!”

第90章 西城杨柳弄春柔

桓玹往照夜阁赶的时候心里同样懊悔,他为了万无一失,临睡还叮嘱皇帝,却忘了皇帝实则是个何等不羁的性情。

他在寝宫也安排了心腹的人,留意皇帝的一举一动,本来就算是明帝偷偷跑出去,他也会第一时间知道,奈何明帝也不知是过于狡黠,还是突然起意的,最初明明说去罗美人宫里,中途忽然就转道了,等桓玹的人发觉不对跑回来报信,这人早已经到了照夜阁。

桓玹给明帝的那一份奏报,之所以并没有特意把照夜阁画出来,是因为就算再精细的地动仪,也无法做出如此明确的推算。

如果说的太详细,未免便暴露了他“未卜先知”之能,会招致不必要的猜疑。

这阴差阳错的种种,便形成了一个让明帝有机可乘的空子。

这一夜的雪下的极大,落在空旷的皇宫之中,踩在地面上,松且厚软。

空气十分清冷,北风卷着飞雪,撩到人的头脸上去。

桓玹穿过长廊,遥望照夜阁的方向,黑暗中果然见一串微弱的灯光,绵延而上。

“陛下……”他盯着那处,瞬间觉着心凉,寒意自脊背上爬起。

在这时候桓玹所想到的,不仅是现在皇帝所遇到的险境,其中竟还有……他跟锦宜之间。

他本来安排的万无一失,保证皇帝不会遇险,却仍是百密一疏,眼睁睁看着明帝重又走上了照夜阁。

那么,他跟锦宜呢?

桓玹早知道,就算预知一切,也未必所有的事情就能如自己所愿,所以他缜密地尽心安排,但……

他深深呼吸:难道一切真的不可避免地要走上老路吗?

熟悉的雪影在眼前晃动,让他有一种奇怪的错觉,就像不是在皇宫之中,而是在那一年的边疆。

放眼看去,是一片白茫茫,无边无垠的雪原。

***

桓玹赶到的时候,明帝正俯身看着桌上的那盘残棋。

今晚上三输四赢,让皇帝有了一种自己或许可以纵横无敌的想法,但他凝视着棋盘半晌,竟仍是无法让黑子再走半步。

直到身后有人道:“辅国赶来了!”

明帝怔然,旋即戏谑般笑道:“这个人是疯了,半夜不睡,敢情是汉子戴了绿帽,迫不及待出来捉奸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