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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逃妻(73)+番外

桓素舸仍是不做声。

哗啦啦……雨水搅拌着夜色从天而降,就像是每一滴雨水都是浓墨染成的。

室内却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在想那个跪在祠堂院子里的女孩子,但却没有人敢出声。

眼见两刻钟过去了,林嬷嬷如梦初醒般道:“差点儿忘了夫人的燕窝粥……我去催催他们。”

她才要走,桓素舸道:“嬷嬷。”

林嬷嬷才止步,桓素舸召的却是范嬷嬷。

等范嬷嬷躬身听命,桓素舸道:“你去外头,叫个小厮……让他快马加鞭地往桓府走一趟。”

两位嬷嬷的脸上都露出惊疑的表情。

范嬷嬷迟疑地问道:“叫他们去做什么?”

桓素舸垂了眼皮,似笑非笑道:“先前不是说担心让三爷知道吗?如今,我正是要他知道。”

***

秋夜的雨,来的又急又猛烈,密集的雨点从天而降,很快把锦宜淋了个落汤鸡。

她狠狠地打了个哆嗦,冷的牙齿打战。

心里只盼这雨快点停,夜雨却像是故意的跟人作对,又像是所有的雨都向着她而来,鞭子似的甩落在身上,打的之前给郦老太太拐杖留下的伤也丝丝地疼了起来。

雨水顺着她的额头滑落,双眼被雨水浸入,迷离模糊。

锦宜握紧双手,咬着牙关,正想索性起身跑到祠堂里去,头顶“轰隆隆”又响过了一声惊雷。

锦宜受惊,猛然抬头,无意中看见被闪电照亮的面前祠堂里的那列祖列宗的牌位。

森然而冰冷,灵牌们冷酷地同她对视。

锦宜抬手抹了抹脸,旧的雨水从眼中被抹去,却又迅速被新的填满。

——“你害了子远,你毁了他,我要让你偿命!”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郦老太太的嘶吼,在耳畔响起。

同时,冷硬的拐杖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

跟现在所经受的这场殴打相比,今天在桓素舸房里所受的一顿拐杖,实在是不值一提。

郦老太的拐杖毫不留情地落在锦宜的肩头,杖尾扫过她的脸颊,那柔嫩之极的脸上顿时出现一道血痕。

锦宜却像是泥雕木塑一般,跪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就像是如今跪在祠堂外一样。

粘稠的鲜血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血腥气如此熟悉。

是了……是上巳节,子远断腿时候的气息。

“你这扫把星,该死的是你,是你!”

拐杖仍是劈头盖脸地打落,大概有一下撞中了头,锦宜眼前迅速模糊。

她以为自己会被这样活活打死,直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喝道:“住手!”

有人快步冲了进来,硬生生以自己的身体挡住郦老太的拐杖,他护着锦宜:“老夫人别打了!是要出人命的!”

“让她死!她本就该死!”老太太仍张牙舞爪,怒不可遏。

那人皱紧眉头,他转身将地上的锦宜抱入怀中:“妹妹……”

血把锦宜的眼睛都染湿了,双眼又涩又疼,她竭力睁开双眸,血色里模模糊糊里看清来人的脸。

“林……哥哥……”锦宜喃喃唤道。

这宽阔的怀抱轻微地颤了颤。

而林清佳的脸,似镜花水月,迅速模糊。

雨水重又冲蔓上来,像是洗退了血色,也逼退了往事。

那来人沉默着,轻轻地将锦宜打横抱起,转身往外。

门口负责看守的婆子早就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起。

而在她身旁,是桓素舸跟两位嬷嬷。

桓素舸立在伞下,半是忧虑半是迷惘似地看着出门的这人——他并未穿戴任何雨具,甚至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家中常服,被雨水淋湿了的脸却越发地轮廓鲜明,双眸更是寒星般冷漠而威严。

一个小丫头走过来,哆嗦着把伞撑在桓玹头顶。

桓素舸柔声道:“三叔,我很抱歉……老太太在气头上,我只能派人……”

她还未说完,桓玹淡淡道:“你做的很好。”

虽然人在伞下,在这一刻,桓素舸却觉着那无数雨丝犹如无数冷箭,扑面而来。

桓玹道:“你无非是想看见你想见的,现在,你如愿了。”

对上他淡漠而了然一切似的的眼神,桓素舸的脸色煞白。

怀中的锦宜似察觉了什么,试着挣了挣,哽咽地喃喃:“子远!子远!林……”

桓玹垂眸,看了怀中的锦宜一眼,温声安抚:“阿锦别怕,我在呢。”

这般情深,何曾得见?

这般情深,独独对着他怀中此人。

像是无形中有一只手用力在桓素舸身上推了一把,她竟不由自主踉跄后退出去,漫天的雨顿时迫不及待似的将她吞噬其中,像是坠入一个无形的冷酷而黑暗的牢笼。

桓玹则把锦宜往怀中抱的更紧了些,他不再看任何人,径直出门而去!

第54章 亲与疗伤玉山倾情

桓玹仓促而来, 他生怕耽搁,便未备马车。

他抱着锦宜出门,二门上,来喜来福这些旧人正眼巴巴地看着, 来喜脸上也是未干的雨水,又因为心里难过, 雨水合着泪水, 不停地抬起袖子擦拭。

见桓玹抱着人出来,来福儿不敢出声,来喜忍着哽咽道:“大人,我们大小姐怎么样?”

桓玹瞥他一眼, 并未回答。

两个人六神无主地跟着桓玹出了大门, 目送他翻身上马。

这会儿雨还未停,虽然桓玹尽量把锦宜藏在自己怀中,仍是不免淋到了她。

来不及迟疑了,桓玹微微伏身, 打马迅速往前而去。

就在他离去不久,一辆马车停在郦府门前,车上有人笑道:“好了子远,你家到了,要不要我送你进去?”

车内, 子远喝的醉醺醺地, 还未下车, 就听见外头有人带着哭腔叫道:“少爷, 您总算回来了!”

子远的酒都给吓醒了。

***

桓玹快马加鞭回到桓府,门口的家奴们见三爷匆匆而回,浑身淋透,还抱着个女子,一个个面如土色,神色各异。

桓玹道:“不许惊动里头!”冷冷地扔下一句话,径直往南书房而去。

先前郦府报信的来到之时,桓玹人还在东书房,有个南边儿的封疆大吏今日上京,是他的故旧之人,预备明日入宫面圣,晚上便先来拜见叙话。

正相谈甚欢,常四进来,附耳低语了几句。

郦家原本就没几个使唤的下人,桓素舸下嫁后,多加了十几个,今儿送信的来喜,是郦家原先的老人,对锦宜雪松等忠心耿耿的,只是他们在外头,里面的事并不明白,只听桓素舸所派的丫头催他道:“快去桓府,找桓辅国,大小姐出事了。”

来喜先听找桓辅国,腿已经发软,又听见后一句,来不及害怕,慌得问:“大小姐怎么了?”

丫头道:“老太太发了疯似的打了大小姐一顿,如今跪祠堂呢,夫人劝都劝不听,老爷少爷又不在家,所以夫人叫你悄悄地去桓府找三爷来救命!你快去吧!别耽搁害了大小姐!”

来喜儿来福儿他们这些,都是很知道锦宜为人的,更明白郦老太是个性情狠毒惹不得的,听说锦宜有难,当即赶紧拉了一匹马飞奔桓府,找了门上。

桓府的门槛素来比其他的官宦府邸要高些,就算是有品级的官员来拜,都要对门上之人好言好语,看来喜打扮的寻常,又开口就说找三爷,大家都不以为然。

来喜起初还记得那丫头交代的悄悄的,所以不敢张扬,见他们不理自己,便顾不得地叫道:“我是郦家的人,我们大小姐是许给府里三爷的,我们小公子还在府里做客呢,耽搁了我的事,三爷怕是不会饶恕!”

来喜儿当然不知道对桓玹而言锦宜意味着什么,只是又气又急想要恐吓这些人正经些,快些传递消息进去,不料这些人听了,嘻嘻哈哈笑道:“郦家的人?知道你们大小姐许配了我们三爷,那可是你们家里祖坟上冒青烟呢,这会儿三爷正在会客呢,不得闲,再说你干吗晚上来,有什么记不得的事儿呢!”

来喜儿正急得要撞墙,里头有个管事出来问闹什么,那些人不以为然说郦家来人,这管事闻听,脸色大变,猛地把这些人喝退,把来喜儿叫到跟前儿。

郦雪松不过是个不上数的五品官,桓素舸又是下嫁,背后多少风言风语,如今锦宜又蒙赐婚,那些下人没见识的,底下自然没什么好话,他们当然不敢擅论桓玹,于是加倍地把些风言风语加在郦家父女的身上,所以听来喜来报信,反而以此为乐。

可只有桓玹心腹的一些人才明白,郦家的那位小姑娘,对辅国大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今夜这管事,也是因为从上面听了些消息……譬如那天,辅国大人从宫内出来后便急急出城,并不是为了什么公干大事,而是……

也得亏这人机警,不然锦宜就算有九条命也救不回来了。

***

桓玹抱了锦宜快步回到了南书房,把人放在里间的罗汉榻上,见她小脸惨白,浑身显然都淋了个透。

桓玹将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冰冷沁凉,他本能地想给锦宜把湿了的衣裳都换下来,手已经解开腰间系带,却又猛然停下。

盯着面前这张双眸紧闭的脸,桓玹回头:“去里头,叫宝宁尽快过来,别惊动老太太。”

阿青答应了声,正要转身,桓玹又道:“准备热水,再去把容先生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