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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床笏(129)

琉璃不睬,只管低下头去,直到眼前出现郑侍郎那宫纱厚底的官靴一角。

琉璃吃了一惊,才要后退,郑宰思说道:“成了亲,你却比先前更出落了,可见范大人对你很好。”

这话轻薄,琉璃忍着不出声。

郑宰思对上她不悦的眼神,笑道:“这是干什么,难道当我是虎狼之辈不成?你放心就是了,上次你还没嫁,我自然放肆些,如今你已经嫁为人妇,我难道还像是先前一样不成?”

琉璃红了脸,忙看看左右,才道:“郑侍郎不要胡说。”

郑宰思道:“我不胡说,你倒也跟我说句话才好。”

琉璃低声道:“谁敢跟你说话,说不到三句,你就说歪到不知哪里去了。”

郑宰思笑道:“看样子在纯儿心中,我果然是个大坏蛋了……果然比不得范大人,向来的情深义重,只不过最近他有件事可做的不大地道啊。”

事关范垣,琉璃忙问:“你说的什么事?”

郑宰思道:“自然就是黛烟宫里太妃的事。”

“我不懂。”

“范大人指使陈公公,把严太妃的贴身宫女挽绪给拿到内务司了,严刑拷打呢,太妃真是身心俱伤啊,怎么说范大人跟她也是识于微时,若干年的交情了,怎么竟能毫不顾忌、也没什么直接证据的就动手?”

琉璃听着前几句,倒也罢了,听到“识于微时,若干年的交情”,瞬间懵了:“你说什么话,四爷跟太妃哪里有什么交情了?”

郑宰思噗嗤笑了:“你果然不知道呢?不过也是的,本来这件事知道的人就少,那你总该知道严太妃的出身吧?”

琉璃满心狐疑,忙点点头。

郑宰思微微低头,手遮在唇边,略靠近琉璃耳畔,意味深长道:“其实在太妃流落风尘之前,就已经跟范大人认识了。”

琉璃听了这一句,魂不附体。

她本能地觉着郑宰思是弄错了,只怕又是在胡说。然而……另一方面,心底竟奇异地有一种后知后觉的通透感,就仿佛挡在面前的一重厚纱给挑开。

***

此时,琉璃又问道:“你真的跟太妃早就认识?甚至……在跟我认识之前就认得她?”

范垣回答:“是。”

琉璃的心陡然一凉:“可、可我为什么一点也不知道,不对,你从来没告诉过我,她、她也是……”

得了范垣的确认,今儿在黛烟宫里听见的严太妃所说的那些话,突然仿佛有了另一层奇怪的意思。

范垣抚过她的长发,轻声道:“因为你不需要知道。”

琉璃推开他的手:“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范垣语塞。

从范垣的沉默中,琉璃也发现了他其实是在“默认”,默认他还有“什么”的确在瞒着她。

心陡然大痛,琉璃立刻便要起身。

范垣却把她一拽,重紧紧地抱入怀中:“师妹!”

心噗噗跳乱,琉璃乱乱地想了会儿:“你真的跟她早就认得,你、你们之间的交情,比跟我还要、还要……”

“还要什么?”

“还要长久,还要深重……是不是?!”

“长久深重?”范垣似乎轻笑,“你又说到哪里去了。”

琉璃道:“难道不是?今儿她说的那些话,明明跟你还有好些秘密,我却丝毫不知,难道这还够不上长久深重?”

范垣抚过这纤弱单薄的身体,似乎也能感受到她的身体里那颗心正在鼓噪乱跳,范垣知道琉璃在不安,至于她为什么不安……

“你可知道,原先我借住的那个寺院里,曾有个很照顾我的小沙弥?”

琉璃突然听了这句,更加不懂:“我当然不知道。”又叫,“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并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只是想告诉你,那个小沙弥,现在正在兵部任职,但却没有人知道,他跟我曾有过交情,而且如今他也还是我的人。”

琉璃张口结舌,不知要说什么好。

范垣又道:“那小沙弥如此,严雪……也是如此。我跟他们相识,都在你之前,你若说是长久深重,或许也称得上这几个字,但,别为了这点东西……白吃干醋。”

琉璃先是愣怔,继而身上发热:“谁吃干醋了?”

范垣道:“当然是你。其实说实话,你肯为了一个女子质问我,我心里反而是喜欢的,如果不是怕你呕闷在心里把自己闷出病来,我才不跟你说这些呢,宁肯你多吃几天醋。”

琉璃红着脸道:“你别浑说,我只是、只是不舒服你瞒着我而已,什么醋不醋的,不要自作多情。”

范垣在她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要怎么才能舒服?你告诉我?”

琉璃起初还当他是诚心诚意地问,很快咂摸出滋味,红了脸。范垣又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掌心贴着那玲珑的腰线,微微一握。

琉璃才要缩首躲避,却又想到一件事:“那么,我怀着儆儿的那次,太妃正好把我带离湖边,也是她故意的了?”

半晌,范垣叹了口气:“好了,别去想那些了好不好?可知有些事,我宁肯你一世也不知道。”

次日因是休沐,范垣不必赶早上朝,只先去拜了温姨妈,说明昨晚夤夜来的唐突一节。

温姨妈向来宽仁,又因为越看他越觉着顺眼,所以丝毫也不计较,反而担心他夜间赶路被风吹了之类,着实抚慰了几句。

只是范垣倒是泰然无事的,琉璃却病倒了,想必是昨晚上给范垣开门,被风吹了的缘故。

起初她还不肯说,怕温姨妈跟范垣又担忧,想着多睡一会子就好了,谁知一睡就将到中午,竟觉着有些头重脚轻起来。

范垣原先不来吵她,也正是想让她多睡会儿,因此同姨妈说过话后就出府去了,及至中午回来,才知道已请了大夫过来。

范垣心知必然是昨晚上受了风寒,一时着忙,急往里走去探望。

匆匆地进了卧房,却见温姨妈坐在床边,拉着琉璃的手,低低地不知在说什么,见他进门,抬头的功夫,两只眼睛竟是含着泪的。

范垣不免心惊起来,忙到跟前:“怎么样了?”

温姨妈转头看他,张了张口,却没有说什么,只红着眼圈,默默地起身出去了。

范垣从没有见过温姨妈如此,一颗心突突乱跳,转到床边握紧琉璃的手:“是、是怎么了?”

前所未有的,竟如此慌张不安。

琉璃抬眸看向范垣,她的神情却更是古怪的很了,两只眼睛却也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范垣急得魂魄都要蹦出身体,只顾握紧她的手,连问也不敢问了。

半晌,才听琉璃说道:“师、师兄……”

范垣极轻地“嗯”了声,似乎怕声音大了些,就会把她吹跑不见了。

琉璃才要说,又小小地咳嗽了声:“大夫说、大夫说我……”

范垣大气也不敢出,只一眼不眨地望着她,紧张,焦虑,恐惧,两只眼睛隐隐发潮。

琉璃低下头,苍白的脸颊上浮现淡淡的晕红:“说我怀了身孕了。”

第87章 二笑

琉璃从未认真想过会有个跟范垣的孩子,或者说是从来不敢去细想。

毕竟她已经有了朱儆。

却没料到,一切竟来的这样猝不及防。

原本她以为是昨晚上吹了风受了寒,谁知大夫来后,才一诊就发现是喜脉,可当琉璃听见那声恭喜后,却着实没有什么惊喜的意思,也许是只有突如其来的震惊而已。

琉璃不由自主地十分茫然,她无法想象自己会还有个除了儆儿之外的孩子,而且还是跟范垣的血脉,又是如此迅疾而来,听起来像是梦一样。

恰好温姨妈也在旁边看着,突然听了这个消息,温姨妈却是惊喜交加,连连问大夫有没有诊错。

待消息确凿后,温姨妈便叫丫鬟领着那大夫出外,命重重地赏他。

温姨妈又看琉璃满面茫然,却也有些明白她的心情。

毕竟在温姨妈看来,自己的女儿尚是小女孩儿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为人母了,一时间茫然无措,也是有的。

温姨妈握着琉璃的手,笑道:“这可怎么说,如何就这么快呢?”

琉璃呆呆地看着她:“是呀,我、我也不知道。”

温姨妈慈眉善目地看着她:“傻孩子,又说呆话了,我哪里是真的问你,何况既然成了亲,这自是必然的,虽然有些快,但这毕竟是大大的喜事。”

温姨妈从最初的惊愕中反应过来,又喃喃道:“真想不到,我这样快就要当外祖母了?”

想到要有个小孩子给自己抱着,喜欢的无法言说,又对琉璃道:“连你也是才知道,姑爷当然也还蒙在鼓里,等他知道了,指不定多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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