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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床笏(160)

朱儆哈哈大乐,突然想起抓周的事,便回头问琉璃道:“纯儿,先前明澈抓去的那个朕的玉佩,怎么没看见她戴着?”

琉璃正飞快地拭了泪,只是两只眼睛仍有些许泛红,忙笑了笑,回答道:“那是御赐之物,何等珍贵,她一个小女孩子,如何能随意戴得。好好地收拾在家里呢。”

朱儆瞧见她神色有异,眼圈儿微红,心头略微诧异,只是如今正高兴着,却也没往别的地方深想,只笑道:“那算什么?不过是个玩意儿,让明澈拿着玩耍就是了,没得比她玩的高兴更好。”

琉璃望着朱儆,微微一笑,眼底却又慢慢地湿润了。

就像是兄长抱着可爱的妹妹一样,如今的朱儆跟明澈,俨然就是如此。且朱儆对明澈满怀宠爱,更加难能可贵。

琉璃只觉着眼前这一幕美好的令人别无所求,可自己却又不能一直盯着看,只怕情难自禁。

正想找个借口退出去,突然听到门口有人道:“严太妃到了。”

琉璃忙低下头去,说话间,严雪果然踱步进殿,一眼看见朱儆抱着明澈,便笑道:“我来的可是巧了。”

朱儆把明澈放在地上,牵着她的小手对严雪道:“太妃你来的正好,你瞧瞧这孩子。”

那边琉璃向着严雪行了个礼,口称“娘娘”。

严雪看了她半晌,却见她比先前更加出挑了,比之先前纤弱柔嫩的少女风致,更多了几分恬和慈仁的韵致。

“免礼。”严雪淡淡一声,回头看向明澈,看小孩子立在朱儆身旁:“这么快,已经会站了?”

朱儆道:“何止,还会走会跑了呢。”说着便放开明澈的手,道:“明澈,去给太妃娘娘见礼。”

小明澈仰头望着严雪,脸上带笑,竟丝毫也不怯生,迈动脚步往严雪的方向走去。

严雪诧异之极,想不到这小婴孩竟仿佛懂朱儆的话,又见她迈着小短腿摇摇摆摆地朝自己走来,不由有些害怕她倒下,忙微微俯身伸出手去。

明澈起初还是摇摆趔趄地走动,见严雪好像要扶着自己,竟迈动脚步跑了起来。

朱儆原先只是显摆,突然见她撒腿就跑,忙道:“小心。”

明澈却已经跑到严雪身前,果然差点跌倒,幸而严雪及时伸手将她抱住了。

朱儆这才松了口气,忙也跟着过来。

严雪垂头看着怀中的明澈,却见小孩子丝毫不怕,笑容灿烂,仿佛做了一件极有趣的事。

严雪望着明澈烂漫的笑,心头竟也一阵恍惚。

朱儆把明澈从严雪手中接了过去,笑道:“这孩子可真是了不得,把朕都吓了一跳。”

琉璃道:“不妨事,她在家里也是这样跑跑跌跌,摔摔打打的长的结实。”

朱儆闻言看她一眼,还没答话,严雪道:“那是养男孩子的法儿,怎么连女娃儿也这么养了吗?这样粉妆玉琢的孩子,我还以为夫人一定是放在心尖上养护着的呢,竟舍得摔打她?”

朱儆才也说道:“是啊,母后先前也说过孩子摔摔打打的结实,只不过明澈是女娃儿,不比男孩子粗糙,倒要多留心,”

琉璃低了头。

三人说了会儿,门外道:“郑家三小姐,四小姐进见。”

朱儆抬头:“倒是忘了,今儿她们也进宫来,这却热闹了。”

一声宣,外间郑佳慧跟郑佳颖并肩走了进来,上前给朱儆跟严雪行礼。

朱儆道:“你们可是要去普度殿?”

两人道:“是。”

朱儆说道:“那就去吧,朕这里正有客。”

两人答应间,郑佳慧抬头看向明澈,正明澈也打量着她们两个,郑佳慧便赞道:“这就是范家的大小姐么?果然是格外的尊贵不凡。”

不料才说了这句,明澈突然哇地哭了起来。

众人吃了一惊,朱儆忙把明澈抱了起来:“你哭什么,人家在赞你好呢。可不要哭,哭的话就变丑了。”

明澈给他哄了两句,才含泪停了哭泣。

佳慧意外之余,听朱儆如此说,便也又笑道:“想必是从没有见过我们,一时不认得,只是一回生二回熟,以后认识了自然就好了。”

不料明澈听她如此又说,眼中的泪又落下来,哭着把脸埋在了朱儆怀中。

这下子,郑佳慧红了脸,低头不敢再言语,郑佳颖在旁笑道:“到底是小孩子呢,不懂事。佳慧姐姐有什么可怕的,又不是青面獠牙会吃人的,怎么见着就哭。”

朱儆见明澈不知为什么突然嚎啕大哭,有些心疼,琉璃也上来哄着,朱儆就对郑家姐妹说道:“罢了,你们先去普度殿就是了。”

两人齐齐行了礼,这才退了出去。

说也奇怪,两人走后,明澈才又不哭了。

朱儆见她眼中还挂着泪珠,便把她抱到桌边上,拿了一只狼毫笔逗引她:“不哭不哭,有什么不喜欢的,皇帝哥哥替小明澈打他们。”

明澈才破涕为笑,朱儆心里高兴,又见明澈睁着双眼打量桌上的东西,便指着道:“你想要什么?告诉皇帝哥哥。”

明澈好奇打量,突然看那个镇纸的玉狮子好玩,就指了指。

朱儆便叫陈冲拿了过来给她玩耍,不料明澈的手小力气弱,玉狮子却沉重又稍微大些,明澈握不住,顿时就掉在地上,“啪”地一声响。

陈冲忙抢过去捡起来,幸而这狮子坚硬,只磕破了一个角。

朱儆见陈冲满脸紧张,因笑道:“这个值得什么?就算一百个也摔得,只要明澈喜欢,什么都使得。”

明澈不知发生何事,因见朱儆满脸笑容,自己便也咯咯地笑了起来,脸颊边上漾出小小酒窝,甚是烂漫可喜。

***

这时侯,郑家姐妹正出了大殿,两人一时并没有就走,在门口听了这句,对视一眼。

沿着廊下往普度殿的方向而去,郑佳颖啧啧了两声,突然想到方才郑佳慧拍马反而拍到马腿上,便道:“姐姐,这范家的孩子是跟你犯冲不成,怎么你一开口她就哭,倒像是妨你。”

郑佳慧自然知道这个妹妹正幸灾乐祸,因淡淡道:“怎么指定是我,你也在场的,兴许是妨咱们两呢。”

郑佳颖不乐意,努了努嘴,又不敢如何,只说道:“好好好,也有我的份儿……不过,姐姐,这皇上也太纵容那小丫头了,你听听方才换上说的话,什么也都要给她呢。”

郑佳慧沉着脸,一声不吭。

郑佳颖又说:“得亏只是个镇纸,并没把那玉玺给她,不然可怎么了得呢。”

郑佳慧这才不耐烦地说道:“行了,你管好自己的嘴。你当皇上是你,会没心到那种地步?”

说话间,便到了普度殿,两人不约而同地敛声静气,听得嬷嬷通报,才放轻了脚步,进了大殿。

先前才到普度殿的门口就闻到香烟的气息,一旦入内,这气味更浓了,熏得人眼睛酸涩。

郑佳颖暗中皱了皱眉,郑佳慧却仍是不动声色。

两人走上前,却见郑氏背对着他们,盘膝坐在蒲团上,正对着大殿正中的一尊菩萨诵经。

两人不敢打扰,只垂首静默地立在后面,半晌,郑氏读完了一卷经文,才将佛珠挽起,站起身来。

姊妹两人才敢行礼,郑氏自己坐了,叫她们落了座,宫女上茶。

郑氏问道:“你们从哪里来?”

郑佳慧道:“才去见了皇上,禀明了一声。”

“听说今儿范家夫人进宫,你们必然是见到了?”

“是。”

郑佳颖忍到此刻,终于按捺不住道:“太姑母,那范家的丫头实在是可恶的很,一见姐姐……咳,一见我们两个就哭,弄得皇上很不高兴呢。”

郑佳慧瞥她一眼。

郑佳颖道:“我说的是真的嘛。”

佳慧便道:“小孩子不懂事,见了生人就哭,也是有的。”

郑氏却突然说:“是吗?我却觉着,范家的人,向来跟郑家的人是不对付的,没想到连个小东西都这样。可见是天生的。”

郑佳颖听了,面有得色。

郑氏捻动佛珠,又过了会儿才说道:“自打我叫家里送你们两个进宫来,这两年,也差不多了。”

两人不解其意。

郑氏抬眼,看向郑佳慧的发间,望着那一支凤头珠钗道:“皇上赐给你的东西,你是每日都戴着?”

郑佳慧见问,脸色微红,抬手扶了扶珠钗:“并不敢每天都戴,只是进宫的时候戴着罢了。”

郑氏微笑:“你做的很好,皇上是个很念旧重情的人,他赏赐的东西,你每次都戴着,他看着心里必然也是熨帖的。”

郑佳颖听了,在旁边脸色从白转红,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出声。

郑佳慧却毫无得色,只低着头道:“您教导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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