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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系列之俘虏(出书版)(32)+番外

一只大手摸上他的额头,完颜绪喃喃的自言自语道:「果然有些热」。他叹了口气,见素衣不睁眼,虽然不知道他是真睡还是假寐,但两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若清醒相对反而更加尴尬与伤怀。

悄悄将腋下夹着的一件狼皮褥子盖在素衣的身上,那边边角角已因为太大的风雨而湿了少许。他又起身摸到桌上的碗,从怀里掏出一包药倒在里面,再寻到屋角的一只瓷坛,那里还有半坛井水。他又叹了口气,只得找到烛火点燃了,望了望床上的素衣仍然未醒,便知他是有意避着自己。只好默默烧了些滚水将那药冲了,端到素衣床头。

俯下身注视着那张苍白容颜,心里宛似油煎般的疼,为什么都到了这样的境地,自己还是放不下他,怨也好,恨也罢,为何最终都只化为看见漫天风雨时对他的担忧:「素素,只要你……只要你肯认错……只要你肯……你知道朕拒绝不了你的。」

他轻声的向「睡着」的素衣低语。明知道这个倔强的爱人绝不可能低头,明知道这样说只会显出自己的无能甚至是自取其辱,可他仍然希望,希望素衣会为自己的深情所打动,哪怕他只要小小的妥协一步,让他在群臣太后面前能够强词夺理的有个交待。为了他仍不放弃的美梦,无论会招惹到素衣怎样的嘲笑与蔑视,他也在所不惜。

他充满希翼的目光终于在素衣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下渐渐的黯淡下来。呵呵,或许自己实在太执着了,执着的可笑。素衣没有起身冷嘲热讽一番大概已经是给他留了面子吧。如果是这样,他宁肯相信面前的人儿是因为感染风寒而沉睡着。

他不停的自欺着,自欺到他认为素衣真的就是在那里睡着。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敢小小的逞一下私欲。他慢慢的,慢慢的凑近那许久不曾触碰到的红唇,慢慢的凑近,最后蜻蜓点水似的吻了一下就慌乱的收回。

够了,已经足够了,虽然不能够触碰,虽然不能够尽情,但只这一下,他就知道这红唇的滋味丝毫未变,仍然是和他梦中的美好一模一样。他迅速的起身,轻轻的说了一句:「对不起,素素,朕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他怕自己再晚一些走,眼泪就会夺眶而出。

落寞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风雨中。而直到这时,两扇破旧的木门才重重的合上。素衣终于睁开紧闭着的双眼,一行清泪沿着面颊缓缓而下,借着微弱的烛火,他贪婪的注视着床头那碗仍冒着热气的药,抚摸着盖在自己身上的温暖的狼皮褥子。忽然柔声自语道:「够了,完颜,只要这些已经够了。素衣有你,今生无憾。」说完端起药来一饮而尽。

含泪却带笑道:「我会努力的保护自己,我会好好的活着,我会利用所有能看到你的机会来看你,一直……一直到我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生命为止。」

水流花谢间,转眼已是寒冬来临,这一日下了好大的一场雪,到晚上,天地间仍是飘飘洒洒。太后与完颜绪父子都极爱下雪天,尤其爱在雪地里观赏红梅。正逢完颜绪与完颜朔到太后这里请安,适逢银姬和几个妃子也在这里凑趣。

太后心中高兴,便对完颜绪道:「才我听银姬说御花园的红梅笃里,那些梅花已开了好些,我们明日便到那里坐一天。我已派人去收拾了,一边看着梅花喝酒听书,是最好的,你们觉得如何?」

完颜绪忙陪笑道:「母后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太后更是高兴,忽一眼瞥见完颜朔望着窗外发呆,不由笑问道:「朔儿,你以往最爱玩,听得如此早跳起来了,今日是怎么着?莫非你父皇逼你学功课,累的吗?」

完颜朔回过头来,强笑了一下道:「皇阿奶,谁说我不喜欢了,父皇也没有逼我学习功课,您老人家高兴,孙儿自然也高兴,明日我陪你听上一天的书好不好?只是……唉,这天气太冷了,倒是暖和一点的还好。」

银姬在旁笑道:「太子殿下本来是高兴的,只是这天寒地冻,他心里恐怕有放不下的人是真。不是我说太子,不管他以前怎么好,如今终究做了下人,也值得你这么上心么?」

皇太后与完颜绪立刻明白过来。只得一笑置之,而被银姬戳中心事的完颜朔却恼羞成怒,他本就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儿,虽知道银姬是仗着太后和父皇在此,自己不敢公然给她难堪才如此大胆,但这口气如何忍得下来。沉吟半晌,眼珠一转,已是计上心来。

当下冷笑道:「母妃此话何来,我只是记挂着这样寒冷天气,我们金辽北边的牧民不知道要怎样遭罪呢。我是要继承皇位的人,自然要从小为国事操心,哪像母妃那般好命,只要讨得皇阿奶和父皇的欢心,就可以任意挥霍,万事都不放在心上呢。说起来,你如今也是后宫中的头一人了,也该为子民们考虑一下,一味的只知道吃喝玩乐。

哼哼,你既说到了前皇后,我索性也把话说开了,若是……若是他在此,也会像你这样不管民间疾苦吗?他虽是背叛了父皇,但在这一点上,真是要比你强太多了。」

银姬登时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太后笑道:「朔儿还是这样刻薄,你母妃不过说了一句,你看看你。行了,那人罪大恶极,就别想了。」说完搂过这心尖上的孙子道:「不过朔儿肯关心百姓,哀家真是很高兴,我的孙儿也终于长大了啊。就冲你这番话,将来之成就必不下于你父皇了。」说完看向完颜绪道:「你怎么整日只说朔儿贪玩,这不是很好吗?」

完颜绪也被完颜朔一句话勾起了心事,闻言忙回神笑道:「是,母后就宠着他吧,越发的无法无天了。」说完看见儿子的眼光直在银姬身上打转,便知他还有后招,因见他挂念素衣,陡生怜爱之情,明知他是故意捉弄银姬出气,也不制止,反而含笑看着。

果然就听完颜朔道:「可是皇阿奶,我们在这里担心有什么用呢?北边的牧民们还是潦倒的很啊,牛羊再冻死了,他们更没个指望了。」

说完从太后怀里跳出道:「皇阿奶,我有个好主意,我们可以拨钱给他们搭暖和一些的牛棚。牛羊是他们的命根子,只要少冻死一点,他们的生活就有依靠了。」说完一双眼睛贼亮的盯着银姬,呵呵笑道:「我知道父皇迁都都延后,减免赋税,国库里的银子虽有不少,却也要准备应付随时发生的战争天灾之类,实不宜现在就拨钱出去。但是我看到父皇赏了母妃们好些的稀世珠宝,不如我们拿出去卖掉,卖得的钱也足够拨给北边的牧民了。嗯,我是出主意的人,我先带头捐出父皇给我的王羲之用过的砚台和毛笔,呵呵,那也是我的最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呢。母妃们也不要藏私才好。」

他一气说下来,竟把这事做定了,当下众妃子莫不是大惊失色,须知这珠宝首饰之类实在是女人的命一般。偏偏太后还直赞好,说:「这是积阴德的事。哀家也出一份,把那两枝『朝阳五凤挂珠钗』拿出来吧。」

完颜朔就差没得意的哈哈大笑了。完颜绪则是又好气又好笑,心道这小滑头本就不喜欢文房四宝,管他珍贵与否,捐了出来正是巴不得的。他时常乱窜,却对妃子们屋里的珍贵珠宝了如指掌。若真针对起哪个来,可是休想有一件半件剩下了。看向银姬,只见这最倒霉的妃子已经快哭出来。

不由暗暗叹了口气道:若说到这儿,真是谁也比不上素素,若他还是皇后,必定为皇儿心怀百姓而欣慰,只怕倾囊而出也是情愿的。唉,他的心里只有百姓,朕倒希望他能有一丝私心,能像这些妃子一样,偶尔把百姓放在一边,邀一下朕的宠爱。只是造化弄人,他是再不会这么做的。

完颜朔报得一箭之仇,胸中的郁闷尽去。对太后道:「皇阿奶可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孙儿这就去吩咐人办下。」见太后摇头,他这才兴冲冲的出去,听见完颜绪在后面喊着:「多穿件衣服。」又吩咐梓侬亲自跟着。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梓侬果然跟了出来,一边摇头笑道:「太子,你倒是慢着点儿,等等奴婢啊。」

两人一路来到红梅笃,只见千百株梅花或盛放,或含羞,映在雪地里显得好不精神。完颜朔笑着道:「皇阿奶明日看到这般情景,必定喜欢。」说完进了笃里的小小厅子,只见宫女太监们正忙碌着调配桌椅等。色色预备的甚为齐全。他正高兴,忽听门外有人问道:「干什么来的?」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哦,前日送去的布幔帐子已经洗烫好了,请点收一下吧。」

完颜朔心头一窒,与梓侬对望一眼,发现对方面上也有惊色。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大步奔了出去,却见素衣已经去远,冰天雪地里,那身影就尤其显得孤单落寞,更似有无尽的寒气笼罩。

完颜朔默默的看着,忽然对梓侬道:「把屋里的点心拿一盘给他,这大冷天的,难为他……那腿脚也不好……」说到这里,已是目中含泪,慢慢转过身去。梓侬则巴不得这一声令,忙端了盘糕点,就要向素衣追去。忽又听完颜朔叫住她道:「梓侬等等。」她慢慢的转过身来,不知太子有何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