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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京华(95)

何未错愕,在眠鹤吐出的香气里看二叔。

何知行笑着说:“有些话须当面问清楚,再让她自己拿主意。”

何知行跟着道:“将军少年成名,掌两省重兵,位高权重,从各方面看都不辱没我们未未,对这门婚事我是满意的。未未的年纪也当结婚了,她家里的兄弟姐妹在这个年纪早有了第一个孩子,我没道理拦着她。只是你们两个一南一北,婚后如何相处?”

谢骛清和何知行对视着:“等北伐结束,南北统一,我自会北上,常住北京。”

何知行笑了笑:“若北伐败了,怎么办?”

屋内静下来。

谢骛清沉默许久,低声道:“今日当着先生的面,谢骛清做一个承诺。在我和未未的婚姻上,未未有全部的自主权。她可以随时结束这段关系,不必征求我的意见,谢家也绝不会有异议,更不会阻拦。”

“那谢将军自己呢?若你身不由己,负了她当如何?”

屋子里再次静了。

其实只有几秒,却像过了许久。

谢骛清凝视着她的双眼,说:“家国与卿,皆可舍我,绝无我负二者之日。”

她敛住气息,和他对视着。

何知行轻叹口气,手撑着卧榻欲要起身,何未想扶住他。他摆摆手:“在此处等着。”他慢慢撑着腿,让膝盖适应站立的承重后,去书桌旁,亲自研磨了墨。

她和谢骛清跟到书桌旁。

直到二叔写完一张纸,吹干墨迹,交给谢骛清:“这是未未的生辰八字,你先带回去。北伐之后,再来下聘。”

这是驳了他们现在结婚的想法。

“好。”谢骛清略一颔首,答应了。

他将那张纸接到手里,对折,放入军装内。

因北京饭店遇刺一事,谢骛清的行李已搬到六国饭店。

何未送他到大门口,在门内告别:“二叔万事都为我想,你别介意他说的话。”

谢骛清似不在意方才的事,反而说:“在天津我有个小公寓,原想从奉天回来带你去,”他停了一停,道,“是给你的二十岁生辰礼。”

她故作轻松地揶揄:“看来,你在北方有不少房产。日后要好好查查了。”

他笑。仅有两处,如今都是她的了。

她不舍地目送谢骛清迈出大门,在门外等候的十几个军官的围护里,上了轿车。

大门外积雪厚重,茂叔带人铲着雪,见谢骛清的车要走,过去打招呼让他们再等等。林骁好脾气地立在车旁,说,没关系,等着就好。

在外人眼里,谢骛清只是今早刚到,无人知晓昨夜西院住着谁。

谢骛清靠着车座椅,闭目养神。

林骁上了车。

谢骛清轻声说,不必等了,绕路走。不然,未未一直站在门内等着看车离开,太冷了。

***

回到书房,何知行问她:“怪二叔吗?”

她轻摇头:“二叔不点头,我不会嫁的。”

何知行轻声道:“他和召应恪、白谨行不同。二叔不反对你们谈感情,但现在结婚会惹来许多的麻烦,甚至是杀身之祸。”

见她难过,二叔一叹,又道:“执意要结婚的话,至少等南北开战,看看真正的形势。”

二叔有话没说完,他也想看看谢骛清娶她的决心。

上回他身为人质,那些老狐狸表面功夫都还是要做的,如今却明目张胆至此,就在北京最高档的新饭店受了伤。听闻此事的谢家和四个小姐的夫家,还有相关联的人都致电问责。

其中一个人还是当年在北京主导囚禁过谢骛清的,下台后搬到了天津租界养老。那老狐狸特地发电报,“义正言辞”指责行刺的军阀残害爱国将领,仿佛忘了先前自家做过什么。

《京报》上,也在昨日对此事有了大篇幅的抨击文章。文人的笔,军阀的枪,已在北京城对峙多年,这一届军阀刚上台,对民间的风评十分在乎。听说当天就有人带着大笔的钱财,去到魏染胡同,想买那个记者封口,不过被赶出来了。

何未翻看着会客室的《京报》,想到那位在火车上见到的记者。

文章配的照片是北京饭店外景。虽有谢骛清的名字和两位遇刺代表的名字,却不见本人照片。以他的谨慎,是不会在报章上留下照片这等东西的。

“二小姐今日生辰吧?还来办公?”经理端茶进来。

“没事情做,就来了。”

“生辰日,该去消遣的。”

“每天都在陪着人消遣,今日不想去了,”她合上报纸,“以后办公室不要留报纸,多准备些无关紧要的书。不然被有心人看到,要找我们麻烦。”

经理谨慎应了,收走报纸:“职员去报社送船票,顺路带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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