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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同人)聊斋手札(14)

慕蟾宫吓了一跳,没敢说话立马第三次跑了出去,到了渔夫家,当场掏出五十两银子,拎了豚跑到一处无人的水域,那豚也灵巧,沾了水一个甩身就不见了踪影。

累的筋疲力尽回了船舱,秋练竟然不见踪影,他也顾不得疲惫,叫了家丁举着灯到处找,一夜慌乱,直到天亮才见到白秋练站在甲板上,脸庞的泪痕将干未干,也是几许憔悴。

不知怎么了,慕蟾宫这次回来倍觉紧张,仿佛她会不经意间就消失不见,昨夜失踪,想到她可能不会回来了,心脏就像跳不动了似的疼痛。

也顾不得礼教,他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一把就抱住白秋练,下巴抵着她的秀丝,闻到那缕缕水香,才觉得安心了不少。

——

“你这是去了哪,可叫我好找。”回到屋里,抚摸着爱妻的脸颊,他没有动怒,只是担心。

白秋练来也似雾,走也似云,明明很亲近,却又很神秘。

她拿着湿帕擦净自己的泪,沉默了一会,才说:“我去看我娘了。”

慕蟾宫又惊又奇:“你娘在哪?为什么我们这样找都没找见。”

墨色的大眼睛看着蟾宫,闭上,卷翘的睫毛颤抖了几下,又睁开。

“其实……哎……”白秋练像下了好大决心似的:“我现在也只能告诉你实情了。”

实情?何谓实情,慕蟾宫看着他,听了一句话,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你去救的那只白鳍豚,其实……就是我娘……”白秋练移开了眼神:“她一直住在洞庭湖底,龙王让娘管着水上行旅,我当然……当然……当然也不是人。”

屋里一片寂静,只剩下她的心跳,和他的呼吸。

许久,慕蟾宫搂着她更加用力,好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才会甘心,没有恐惧,没有怨怒,他不过温柔地说:“我早知你不是凡间女子,秋练冰雪聪明,也只有精灵才能如此,我……我能遇见你,三生有幸。”

本来干涸的泪又掉落下来,白秋练开始是很小声的哭,但越哭越大声,他知道她在发泄,她瞒的怕,也瞒的苦,其实,是人是妖,又有和关系呢?哪家的渔女穿着绫罗,吟着诗句,比那深院中的闺秀还要貌美如花,才情四溢。

秋练渐渐止了声音,忧愁更甚:“近来,龙宫选妃,那些好管闲事的人说我长得美丽,龙王动了心,就命我娘我把找来。我娘几次说明你我已有婚姻,但人微言轻,龙王哪里肯听,一怒之下就把她放逐在洞庭南岸,母亲缺衣少粮,饿得快要死了,才被那渔夫钓到。”

“龙王乃一方神圣,怎么可以如此荒淫无道!”听了这番话,慕蟾宫又气又恨。

“权贵……权贵……”白秋练嗤笑几声,又正形道:“现在母亲随被你放回湖中,但龙王的命令没有取消,如果……你爱我的话,就替我求求真君,给我母亲免了刑罚,如果……你觉得我是妖物异类,对我反感,我便把儿子留给你,回洞庭去了。那龙宫生活不是凡人可想,比你家好上百倍不止,我守着你,也绝不是重利贪图。”

蟾宫变了脸色:“我当然是爱你的,又怎么会怀疑你贪图富贵?可是我家结交的都是商贾,那真君道人,又怎么能够见到。

“这倒好办,明日未时的时候,真君会来洞庭一游,你可以去岸边伺候,如果看到一个脚的道士,就赶快去诚心拜见,无论如何都要跟着,就算他跳水,你也要跟着跳下去。真君喜欢读书人,肯定会可怜我们相爱,答应免了我母亲的。”说着,秋练拿出一块鱼腹做的手绢,道:“他定会问你有何事相求,这时你再拿出这手绢,请他在上面写一个免字,我们就有救了。”

慕蟾宫连连点头,细心记下。

——

第二日,便按照爱妻所言,在湖边柳树旁等着传说的真君。

未时一到,果然有个道士一瘸一拐的过来了,衣衫褴褛,貌不其扬,但他岂敢怠慢,恭恭敬敬的迎了上去,跪地便拜:“小生慕蟾宫,还请大师留步。”

那道士一看,反倒是抬腿脚跑,可惜腿瘸,被慕蟾宫追着紧紧不放,一路苦求,到了湖边,道士也不含糊,把木棍似的拐杖往水里一扔,顿时跳了下去,慕蟾宫不习水性,但救妻心切,哪管的了那么许多,一迈腿也跟了上去。

——

正闭着眼等着呛水,谁知却踩上了结识的木板,他定睛一看,那拐杖顷刻间竟然变成小舟,摇摇晃晃的飘荡了起来。

果然是世外高人,慕蟾宫惊喜非常,知道白夫人有旧了。

“你求我何事?”见年轻人如此奋不顾身,道士开了口。

慕蟾宫赶紧拿出手帕,道:“只求大师一个‘免’字。”

道士接过一看,动了动眉头:“这是白鳍豚的鳍啊,你一介凡人,从何得来?”

“不瞒您说,小生岳母,正是这白鳍豚,小生与妻子是因诗结缘,本来举案齐眉,生活幸福,可是龙王选妃,竟看上了我的妻子,岳母不从,被他治了罪,听闻大师能够帮她免除罪过,特来拜托。”

道士原就风行五湖,见多识广,听了反而哈哈一笑:“这小豚精倒是风雅,龙王怎么能如此荒淫呢?你莫急,莫急。”说完便拿出只笔来,草草写下个免子,其潦草程度,倒像是个画符。

慕蟾宫谢了又谢,道士只笑不答。

这船似乎能知晓心意,自己忽悠悠的就划到岸边。

慕蟾宫上了岸,再回首,那道士已独自站在拐杖之上,渐行渐远,不一会就消失在茫茫水雾中了。

回了船舱,白秋练听了事情经过很是高兴,大叹有救,转而又嘱咐蟾宫不要向父母提及此事,他们年事已迈,老老实实,知道了莫不得吓出病来。

蟾宫应允,没过多少时日,便启程北上。

——

又是三年。

都说人生七苦,生、老、病、死、爱离别、怨憎会、求不得。

无论多么美满,也难逃其间。

慕老爷频频南下,这次,却经久未归,眼看湖水就要用完,急得白秋练让慕蟾宫写信催了又催。

这鱼类离了自己生长的水系,定然不能命长,精怪也是如此。可惜慕老爷又遇上积沙,久久未归。

秋练断了湖水,一病不起,如同干涸的鱼儿,日夜呼吸急促,喘息不止。

慕家大乱,请了不少郎中,但又如何治的好妖精的病症。

折腾了一旬,慕蟾宫人已憔悴,直守着病榻不肯离开,六岁的孩子也是,心窍玲珑,在旁边哭着叫娘,闻者流泪。

白秋练知道了自己的气数,难过之后倒是坦然,握住慕蟾宫的手,嘱咐:“我死了,你主要在每天的卯时,午时,酉时,给我朗诵《梦李白》,我的容颜就不会改变,等到湖水到家,你关上房门,把我的衣物除下,浸在湖水里,我便能还阳了。”

慕蟾宫一如既往的应允,秋练又痛苦了几日,终于撒手人寰。

他没告知任何人,只是独自守在房中,拿出李杜诗集,读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

江南瘴疠地,逐客无消息。

故人入我梦,明我常相忆。

君今在罗网,何以有羽翼?

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

魂来枫林青,魂返关塞黑。

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

水深波浪阔,无使蛟龙得。

还是那般空灵透彻的,迷住了小鱼精的声音,但已不是少年情怀,无忧无虑,爱了,守了,就像封存的美酒,越来越叫人迷醉难忘。

七年已逝,好似一场轮回。

到头来,还是我读诗,你聆听。

只是牵过手,流过泪,叫我如何能够洒脱如常?

回忆载在那条船上,洞庭湖畔红枫似火,粼粼湖水荡漾,荡漾,荡漾。

——

后半月,慕翁至,生急如其教,浸一时许,渐苏。自是每思南旋。后翁死,生从其意,迁于楚。

第11章 娇娜

荒野山间,行着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

他眉清目秀,但神色疲惫,看起来已经赶路多时。

冬日的鸟啼婉转,给这静谧添加了几分幽然。

他还是走着,白皙的鼻尖冻得有些红,修长的手把包裹抓的很紧,露出苍青的骨节。

终于,转了一个弯,望见前面隐隐的一家寺庙。

年轻人加快了脚步。

——

普陀寺。

三个大字遒劲有力,年轻人仰头看了看,才抬起步子迈了进去。

“施主。”一个小和尚迎来。

“小师傅,在下孔雪笠,特来求见住持。”他恭恭敬敬的拿出封信来。

小和尚结果,行了个礼:“稍等。”

说完迈进了大殿。

不一会,他又出来,道:“施主请进。”

院内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墙头的枯草,摇曳的沙沙作响。

——

孔雪苙少负才名,为人风流倜傥,一副好相貌,又擅长吟诗作对。

只是家境贫寒,总有些生活无奈之感。

原本他是受在天台做县令的朋友邀请,前来走访,谁知突生变故,朋友暴毙,也是名清官,本就缺金少银,死后更是无人资助孔生。

回去的盘缠是没了,多亏得老管家与普陀寺的主持是旧交,介绍他来抄经文,以便糊口度日,攒着钱早日回家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