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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53)

“看来玉镜先生仍旧记得家父,可惜我连他风采十一都不具备。”鹿笙态度端正,甚至不曾流露傲慢之意。

“很多年了,并不太记得清。”被唤作玉镜的异鬼全然没有理睬的欲望,转身便走。

“先生请留步,鹿某知道自己没有分量与先生谈事情,所以是带着余雪来的。”鹿笙这般喊道:“望先生念在鹿某心诚,再赐些火融膏可好?”

“雪儿?她在哪?”玉镜丑陋的脸顿时流露出惊讶的神情,急着大步到鹿笙面前。

此时齐彦之已经被两个黑衣人捉住活活拖了回来,自知大限将至,害怕到身体抖动抽搐个不停。

鹿笙厌恶地皱起眉头,朝身后与花病酒容颜别无二致的美男使了个眼色:“袖儿,还不替玉镜先生除了这个祸害?”

风满袖面无表情地拔剑,瞬间便砍掉了齐彦之的脑袋!

讨厌杀戮的玉镜不禁后退,却仍旧被溅到满腿都是鲜血,怒道:“你干什么?!”

“余雪就在这木车内,但还希望先生能够做好准备,也当明白杀这恶棍实在是便宜了他。”鹿笙露出沉痛而惋惜的神色,问道:“别怪鹿某多事,您是不是曾经幻化成齐彦之的模样与余雪幽会?”

玉镜胎痕斑斑的脸变了几变,承认道:“……从前她常常来海边钓鱼唱歌,我生性丑陋,怕惊扰到她,又不知人类男子应是何模样才好,只记得被我救过的这个姓齐很被妻子喜欢……所以……最近听说此人就是那个贪婪的骗子商人,我也悔不当初,不知该如何向雪儿解释……”

鹿笙叹息:“听说余雪姑娘是位非常善良的姑娘,又怎么会以貌取人呢?你可知她并不识得齐彦之,却把他当成了你,当街追随,最后竟被骗进水商行里做成所谓\'鲛人\'了!”

“什么?!”玉镜急着上前一步掀开门帘,随即看到位失去双腿和舌头的姑娘,正面无血色而泪光闪动地瞧着自己拼命摇头,当然大惊失色地抱住她问:“雪儿!你不是回家去找姐姐了吗?!”

姑娘拼命挣扎推搡,却因为剧痛而表情扭曲。

“先生不要太激动,余雪姑娘受了很大的刺激,脑袋已经不清醒了。”鹿笙叹息着说:“我是追踪逃跑的家仆到此而来,方才机缘巧合解救了她,昨夜好不容易搞清状况,自然而然要第一时间前来见您,无论如何,余雪姑娘能活下来,都是不幸中的大幸啊,只可惜她受伤太重,很难继续撑下去了……”

“雪儿!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对你……”玉镜单纯的眸子泛着痛彻心扉的泪光:“早知道……”

鹿笙从怀里摸出张画,十分亲切地扶住他的肩膀道:“这是在余雪姑娘的包裹中找到的,画得其实可是先生?我本还不了解事情原委,看到她给姐姐尚未寄出的信中说,常在午夜与一公子相约长海,钓鱼观星,故而顿时想到,能在这种地方逍遥自在,也只有先生您与令母了。”

生长与海中的玉镜哪懂这陆上的人心险恶,他拿着画,想到自己与余雪那短暂而快乐的日子,竟然扶着她的裙摆痛哭了起来。

坐在车里的“余雪”不停地挣扎哭泣,却终在剧痛中昏死了过去。

——

仍旧徘徊在长湖镇遗址的沈桐儿根本想象不到海滩上发生的状况比较,在她的心里已经因为半死不活的苏晟而选择放弃了赤离草,自然没办法也没冲动再与那些贪欲过剩的人们继续纠缠,只背着受伤的小鸟家家户户地转过一遍,搜集到不少路上能用的破烂。

正当准备结束“拾荒”,再到山里捕捉异鬼的时候,却在推开坡顶的竹屋的刹那嗅到股血腥之气。

昏沉的苏晟显然也有感觉,不由睁眼去望。

原来是个满头花白的老婆婆倒在地上,屋内被翻得乱七八糟,灿烂的锦布散落得到处都是。

沈桐儿紧张地靠近蹲下叫道:“奶奶!奶奶!”

伸手去探鼻息,已经再无生机了。

老人的致命伤在腰腹间,明显属于刀剑所为,肯定不是山野异鬼作祟。

沈桐儿面色凝重地站起身来说:“糟了,莫非这里还有别人?”

苏晟淡淡地说:“没有,我闻不到。”

“你就别逞强了,睡觉吧。”沈桐儿嘴上嫌他,心却安了下来:“怎么会有个老人家独自生活在这种地方还被杀害了呢,真是处处都不太平,既然遇见,我还是让她入土为安的好。”

苏晟问:“你还没为多管闲事付够代价?”

沈桐儿理解他担心自己闯祸,叹息道:“但是看见却不管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等埋好老奶奶,我就带你走,先回琼州,再想办法搭马车往家去。”

“小心点。”苏晟并未坚持阻拦,毕竟自愈能力并没有这个小姑娘强,说完便又没了反应,默默地养精蓄锐去了。

沈桐儿瞧瞧自己烧伤已然慢慢消失的双手,弯腰抱起老奶奶的尸体,便朝着那座破庙走去,自顾自地说:“庙门那么干净,您肯定天天去拜吧?那就把您埋在庙里,让明烛娘娘永远陪着您。”

——

在这充满死亡的世道里,为人下葬早已不算什么新鲜事。

身处南陵原的时候,沈桐儿便曾埋过许乔,没想在这不知名的荒山野岭,又要为互不相识的老人挖坟。

好在她也不嫌脏不嫌累,在庙后的空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便徒手刨了起来,让窝在旁边的鸟儿瞧得很郁闷。

但是一个小女孩想做的事,最好别阻止她,阻止也没用。

这个道理苏晟已经很明白了。

太阳越升越高,沈桐儿终于干得差不多,没想汗流浃背地站在坟坑里,用捡来的树枝随便戳了戳,竟然戳到地下有坚硬的东西。

“这是何物,好像是石头。”她迷茫蹲下。

鸟儿勉勉强强飞起,落在小姑娘的肩头道:“也许是搭建庙宇的地基。”

“不像,没那么大……”沈桐儿又像小狗似的乱刨一通,而后惊讶地强调问:“小白,这石头也是白色的,你瞧是不是那神像的材料呀?”

原本不感兴趣的苏晟顿时跟着打量,沉默片刻后精神许多:“是。”

沈桐儿摸摸脏兮兮的小脸,伸手敲了敲,又听了听:“里面好像是空的呢,难道是个石箱?……真的呀,我摸到边了。”

苏晟盯着她把个长约一尺的白箱从土里翻出,竟然瞬间跃到旁边变成了人身,只可惜不仅面色惨白,而且皮肤布满伤痕,忍痛道:“小心有机关,我来。”

“小白……”沈桐儿心疼地眨眨眼睛。

苏晟当然比谁都想要看箱子里的东西,也是当真担心她的安危,无奈几次用力都无法掀开那严丝合缝的箱盖,仿佛里面有千斤力道阻拦着似的。

沈桐儿实在看不过去,一把扶开他道:“哎呀,你都这么虚弱了,还是靠我吧。”

话毕她把脏兮兮的小手搭在白石箱上,瞬间便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它。

璀璨的光凭空而出,照亮了他们相互依偎的身影。

沈桐儿惊讶万分:“天啊,怎么这么多金子?!我有嫁妆了!”

“这是书……”苏晟无语的同时也移不开不目光。

“是多有钱才拿金子刻书啊。”沈桐儿拿起一卷打开,拧巴着眉头愣看过好久,然后问:“这……写的什么?”

苏晟失神凝望,却又垂眸回答:“我也不认得。”

第47章 金箔故事

世界上当真有命运这回事吗?

活得越久、了解的越多,就会越明白很多人以为无奈的命运, 不过是其他人的股掌翻动。

长久的阴谋、欲望的欺骗、还有该段则断的心狠手辣。

都会让无辜的对象泥足深陷。

所以, 至少苏晟是不相信巧合、只相信自己的。

可是啊……

有时候、只是有时候, 仍会冒出冥冥中的定数暗暗作祟。

就像此时此刻的沈桐儿抱着诡异得来的《长湖地志》好奇翻阅, 就是苏晟怎么也预料不到也控制不了的事态发展。

小姑娘眨着充满好奇心的眼睛, 惊喜地强调:“小白, 这里面虽然全是看不懂的字,但是还刻了很多画,可以让我们研究下它到底在讲什么。”

闻言,苏晟顿时心思混乱地咳嗽了几声, 伸手把金卷拿走说:“老人尸骨未寒,你不要胡闹。”

忽被训斥的沈桐儿委屈:“我没胡闹呀……”

但她还是站起身来,把老人家的尸首埋入土中, 并且为其搭起个简单的墓牌。

预计之外的重伤让苏晟暂时失去了保护心中所爱的能力, 故而决定退求平安, 扶住白石箱子劝说:“这东西太沉了,我们带不走的, 此时不是看别人热闹的时候,如果花病酒追来发现咱们,那……”

“我不带走,我只看看。”沈桐儿并未多想,抬头笑道:“放心啦,马上就去给你抓异鬼,多吃些魂尘伤势就可以复原, 你自己留在这休息没问题吧?”

“……不是叫你去抓异鬼。”苏晟无奈。

“嘻嘻,如果有谁来就躲藏好,机灵点。”沈桐儿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说:“照顾你是我的责任,看起来小白已经变得有精神些啦。”

苏自知阻止不了她,唯有无奈地目送小姑娘离开。

等到沈桐儿迈着轻盈的步子消失后,他再也压抑不住急切的心情,迫不及待地翻开一卷卷的书皱眉浏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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