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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婚流行主义(爱很潮之二)(20)

刚才在房里,他试探性地问她:「如果……我只是假设,我妈回来找我,你会怎么办?」

她面色一凛,眼色深沉认真。「都抛家弃子那么多年了,还回来找你,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这一辈子,我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她。」随即顿了顿,咬牙。「还有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是她法律上应该要称为「父亲」的人。她面容僵凝,提到他的时候有一点犹豫,但立即抹去。尽管曾经有过美好回忆,但后来造成的伤害太大,她无法轻易地一笑置之。

原谅一个人、说服自己对方也有苦衷,这太累,冉撷羽没有那么多的余力。

宁昱凯了解她,她就是爱恨分明的性子,她的人生没有灰色地带,所以才会把自己逼得辛苦,他想,自己母亲回来的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她吧。

好不容易一切正趋于稳定,他不想再多添风波。

隔天,宁昱凯便打电话给自己的母亲,委婉表达这件事,宁母并不以为忤。「没关系,她不想见我也是正常的。」

宁昱凯听得出母亲的话里有失望,但很遗憾,他更重视另一个人的感受。

他与母亲维持着一个星期一到两通的电话,没再见面,宁母在菜市场找到一份工作,有点辛苦,他收入不算低,开销又不大,足以给母亲过安逸的生活,但宁母不愿意。「反正待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老骨头都要锈掉了……对了,我这两天卤了猪脚,我记得撷羽小时候很爱吃的,你……要不要拿一点给她?」

听母亲问得小心翼翼,宁昱凯有些心疼,最终还是吐不出拒绝。「好,我过去拿。」其实撷羽的胃不好,当初拒食呕吐落下病根,她又要喝酒,那些小时候爱吃的东西对胃负担太大,现在全不能吃多。但偶尔吃一点还行,所以宁昱凯没把这事告诉母亲。

宁母像是找着了自己能做的事,三不五时给他们弄汤煮肉。于是慢慢地,母子间的交际多了起来,宁母也时常嘘寒问暖,知晓他在家工作,便时常叮嘱他多运动、多吃蔬菜、每看电脑三十分就要休息十分钟……

尽管都是老生常谈,可母亲的关照毕竟还是世界上难以取代的一种温暖,尤其他失去了这么多年,就算没特别不舍,还是觉得受用。

一思及此,对于撷羽,那种歉疚感就更深了。

宁家的餐桌因此丰富起来,他并没告诉撷羽这是他母亲做的,但她舌头也不钝。「嘿,这猪脚不是你做的吧?」

他一愣,有些诧异。「怎么说?」

冉撷羽一笑。「我知道我胃不好,所以你的调味习惯都弄得比较淡,这锅猪脚味道就重了点,还满南部人的口味,甜甜咸咸的,不像是你会做的味道。」说着,趁他走神之际又偷偷挟了一块。「不过……这吃起来还真有点熟悉,哪里来的?」

「菜市场,那里有个阿姨在卖熟食,你最近太瘦了,需要多补一点。」他四两拨千斤,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谎。

之后的东西比照办理,他一概说是菜市场买回来的,然后自己加水弄得清淡点。冉撷羽毕竟负责吃,也没多表示意见,只想也许昱凯最近累了,每天做饭还要翻新菜色也是很辛苦的,唉,谁要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碰不得瓦斯。

冉撷羽最近也有自己的烦恼。她一直都是《Flawless》主编的头号大将,这几个月终于见她恢复精神,拿出该有的水准,主编校完样本以后松了口气。「可惜了,文书组缺人缺得慌呢。」

「不调我过去你不甘心就是了?」冉撷羽哼哼两声。

主编一笑。「是啊,想说好不容易清静点。我可没忘记你当初刚进来时拿着S牌的纱裙说妈的这丑死了,说这玩意儿好看莫非当读者全是瞎子?」

想起自己刚入社时的莽撞行为,冉撷羽难掩发窘。「你还记得喔?」

「废话,我还想这是哪来的白目。」

那时的她,刚从文艺类的出版社转职过来,好不容易能在梦寐以求的地方工作,尽管充满抱负,思虑却不周详,也亏这大人有大量的主编不计较,给她机会。「我也忘不了你那时逼我去查S牌的历史资料,然后写一大篇报告给你,还不能少于两万字,害我熬了三天三夜,青春痘都冒了好几颗。」

冉撷羽曾经埋怨,可事后才明了原来真正无知的人是自己。旁人可以简单地单凭喜好说某牌的设计很丑,但她们身为流行文化第一线的传播者,不该只看表面。

他们必须得深入了解一个品牌的历史与定位,熟悉过往每一季的风潮,更要能掌握下一季甚至下下一季趋势,尽管有时仍不得不为某些大牌作嫁,昧着良心掰出优点蒙骗世人,但多数时候,他们所做的其实是一种传达。

关于时尚、关于流行、关于追求的传达。

于是两个女人相视一笑,冉撷羽惯性狗腿,福了福身。「谢谢主编大人多年来的不杀之恩。」

「哼,少来了,若你不是有点用处,我才懒得留你。」主编白她一眼,扯了扯唇,随即恢复正色。「说正经的,美国的《Flawless》编辑部对我们台湾版的人才很感兴趣,想让我们这里的服编过去一年半,我打算推荐你。」

冉撷羽愣了。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可以好好想想。」主编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却见冉撷羽杵着迟迟不动,不禁失笑。「怎么?傻啦?太高兴?」

「我……」冉撷羽错愕得讲不出话,到美国《Flawless》编辑部!那等于是站在流行的第一线,接受第一手的新知,加上美国纽约品牌众多,设计师辈出,任何做时尚的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冉撷羽也是。

然而获知消息的第一刻,她瞬间涌上的并非跃跃欲试的兴奋,而是……足足一年半的时间,她若去美国,昱凯怎么办?他们甚至在一起还不到半年……

「还愣着干么?你再跟前些日子一样浑浑噩噩试试看,看我不把这机会赏给别人。」

冉撷羽应声,怔怔走出主编办公室,这天上砸下来的消息让她一时有些昏花,换做过往的她肯定毫不犹豫,可现在不同了,她心底有人,没办法说好就好,甚至产生不舍……

第十七章

该去?不去?

太过挣扎,冉撷羽独自烦了几天,今天假日,昱凯被公司临时徵召出门了,她一人在家,索性把这事拿出来跟好友商量。只听于觅在电话彼端不屑地从鼻腔哼出一声。「不错嘛,以前那个听到爱情就说『啥小』的女人跑哪去了?现在居然跟我说宁可为爱放弃工作,你确定你是冉撷羽?不是被人附身换了内容物了吧?」

面对好友的冷嘲热讽,冉撷羽不依。「没办法啊!那个人……他又不一样。而且一年半耶!又不是一个半月,咻一下就过去了。」

「再不一样你们也是要吃饭讨生活的,难不成每天谈爱就可以吃饱穿暖睡得好?我是希望你跟他开开心心好好过日子,但不是被爱冲昏脑袋左右不分是非不清,何况你以为你这样很伟大?就为了一年半,你甘愿放弃天上掉下来的机会?你以为这种决定真的会让他开心?撷羽,爱不是这么不健康的牺牲,你们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你家小凯要真爱你,就不会乐见你以爱为名扼杀自己的可能性,如果你真的完全不想去就算了,但只要有一点点想,去跟他商量都好过来找我靠夭。」

好友一针见血刺得她哇哇叫,冉撷羽千疮百孔地挂了电话,不愧是多年知交,于觅一下子讲到要点,这种自以为是的放弃,昱凯肯定不乐见。

只是她呢?她究竟可以为他做什么?

冉撷羽陷入对自己的厌恶之中。她爱他,所以不甘屈于被动,也想尽可能地付出自己,偏偏现实让人沮丧,她几乎没什么可给他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送他一朵她所种植的花。

「唉……」冉撷羽倒在床上叹了口气,爱情真的是很麻烦,过去以为对方乐得付出而她开心接受就好,但实际上真的爱了,她却越来越多不甘心,不甘心只有他总是在争着付出,不甘心她只能一味承受,情债越累积越多。

昱凯很爱她,她知道,但……她不知道,她的爱,昱凯能不能够感受得到?

想了半天还是没头绪,冉撷羽索性爬起来整理房子。

她把客厅的窗帘拆了拿去洗,又擦了家具,最后拿扫把扫地。最近她跟昱凯都忙,有阵子没大清扫,索性把沙发座椅挪开,把缝隙里的脏污都清出来,结果一样东西夺走了她的注意力。

冉撷羽眨了眨眼,弯下身用手指沾起。那是一根头发,这不稀奇,问题是……那根头发的长度至少快及腰,绝不会是她跟昱凯的。

这一段时间她的头发长了,从本来在脸侧的短发长至锁骨,她打了层次,没再剪短,但与这根头发相比仍有不少差距。冉撷羽皱了皱眉,这总不会是前任屋主留下来的吧?

她心头有些疑云,想起之前有名男友劈腿,就是用这种方式察觉,但……

现在跟她在一起的,不是别人,是昱凯。

她可以怀疑天下任何人,但唯独他,她信。

于是冉撷羽随手把那根头发抖入垃圾桶里,也许是附近邻居、公司同事,随便什么都好,总之不会是那个样子……冉撷羽告诉自己,继续动作,可心头仍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有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