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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用刀(32)

作者: 四字说文 阅读记录

段翊霜眼帘低垂,静了片刻,他道:“有一件事,我始终不知道为何。”

薛兰令已收回了白玉箫,追问道:“那是什么?”

段翊霜道:“我为何会身中奇毒,是何人所下,又是因何而下。”

薛兰令道:“这也是我不知道的问题。”

段翊霜道:“你也想知道?”

薛兰令道:“因为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对你这样的人下毒。”

段翊霜道:“我这样的人?”

薛兰令颔首道:“你这样的人。”

段翊霜忽而很浅淡地笑了。

他笑得淡,声音也轻:“我是怎样的人?”

夜下更鼓敲了三响,雨声渐息。

段翊霜的笑音似乎也和着雨声渐消渐散了。

可他一句话落了下来,似轻若重。

薛兰令道:“善良的人。”

段翊霜道:“几乎人人都这样说我。”

薛兰令又道:“坦诚的人。”

段翊霜道:“他们亦如此评价我。”

薛兰令便问:“那段大侠想听我如何说?”

段翊霜回首看他,反问道:“薛教主又为何非要与旁人不同?”

薛兰令道:“因为我不是旁人。”

段翊霜道:“可薛教主并不了解我。”

薛兰令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一见面就会读懂的。”

段翊霜道:“而这世上更只要没有相遇就一定会读懂的道理。”

他们的交锋试探似乎就应该停在此处了。

停在彼此皆不靠近也不退让的时候。

天底下的确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们谁也谈不上有多了解对方,这并非是他们不够真诚,而是想要了解何等之难。

——难在哪里?

——难在心里!

如果心都不愿意去读,那无论对方说什么、做什么,他们都不会懂!

唯有心看到了真诚,才能读懂!

可他们两个皆像没有心的人。

——心又在哪里?

——心或许死了,或许还活着,或许蒙着灰尘,或许躲在某个高高筑起石墙的角落。

它难以寻觅,它不易看清。

世上多少言语讲说“人心难测”。

也许隔雾看花,正如隔灯看美人。

他们彼此相望,都看不透对方那张华美的皮囊下究竟是什么。

是一方深不见底的深渊,还是幽幽死寂的枯潭?

——又或者什么都不是!

可这世上又有多少让人触摸不及、猜不完整的事情!

因而薛兰令没有让这场交锋停止!

——他没有沉默。

——他甚至还在笑。

那幅皮囊落在灯中,就像染了层辉光,镀了层金边一样。

他在笑。

他青丝上的金羽,他眼下的泪痣,他白皙的肌肤,无一寸不在笑!

他对段翊霜说:“可我一定会读懂你。”

不是他要、他想、他能。

而是他一定会!

一定会读懂一个人,这话听起来狂妄,听起来是发了疯。

但任何话从薛兰令的口中说出,都会让人觉得再合理不过。

他似乎天生就有这样的魅力。

让人对他的每个字、每句话,纵然怀疑,也迫切的,不由自主的——深信不疑。

段翊霜伸出手,用竹镊子将灯芯挑得更亮。

几近死寂的夜。

一时沉默的人。

段翊霜许久没有说话。

他想要说什么话吗,他心里想。想到最后,却发觉自己无话可说。

好像方才他以为结束的又再开始,便轻易将他的思绪揉成一团。

连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许久,薛兰令忽然问:“想听一首曲子吗?”

段翊霜没能回答。

因为薛兰令很少真的需要他回答。

这个人最擅长以问题来提醒旁人,而不是用问题去寻找答案。

薛兰令将白玉箫轻轻吹响。

夜里有雨,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雨声传进房间。

夜里也有些微春风,可春风缓缓,只可教烛光摇曳。

箫声很冷。

冷如寒霜,冷若积雪,凉意冰寒丝丝缕缕沁入心肺,四肢百骸都像要结冰。

箫声也有些苦。

——为何会有寒霜?天地为何会生积雪?

——因为无休无止的风,漫天飞羽的一场大雪。

雪从何处来?又往何处落下?

雪落了很久。

箫声停下时,那漫天飞羽就消失无踪。

雪停了下来。

段翊霜道:“我本以为它是你的另一个兵器。”

薛兰令道:“我未说它不是。”

段翊霜问:“兵器也可用来吹奏?”

薛兰令道:“也许我吹奏它,正正是我出招的方式。”

段翊霜道:“那你方才出招了吗?”

薛兰令掀起眼帘,似笑非笑地看他。

薛兰令问:“那你有中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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