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风血雨(38)

华卅收回了手，再次紧闭双目，倚靠在树上，放缓呼吸，可疼痛根本不会因为他的一动不动而减轻半分，有泪挣扎着要从眼角出来。

碧溦看他睡着了，便没有问，在她看来，如今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修不修灵的问题，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就这样背靠大树，闭眼感受着无法捉摸的微风，听着一直持续不断的水流声，享受这悠然的安宁，碧溦很快就入睡了，而另一边的华卅依旧紧闭双目，双拳紧握，额上泛起细细密密的汗珠，薄唇泛白，泪水倔强的浸湿细长的睫毛。

顾元乘找到他们的时候，华卅额上的胎毛尽数浸湿，湿哒哒的黏在一起，表情痛苦的挣扎着。

“哥哥。”顾元乘轻声唤他，着急的双手不敢随意碰他，在周围布下安神的灵符，才将碧溦抱走。

碧溦在顾元乘怀里迷迷糊糊醒了一下，含糊不清的说了这样一句话，“为什么老头子不让我修灵啊。”

“碧溦，乖，我想兄长这么做，肯定有原因的。”

安顿好碧溦之后，又立马赶回后山腰，可树边早已没了人影，四下寻找，最后在溪崖边上发现了他的身影，浑身湿透，发簪不知掉落何处，乱乱的头发让他想起迷木林之中的一幕幕。

那些尸首，也是这样，趴在地上，暖暖的头发遮住脸，泪水瞬间滑落，“哥哥，哥哥。”

脉搏虚弱，昏睡不醒，反复擦拭过的汗依旧湿润了衣衫，可也始终没有为他褪去衣衫，连续使用的灵符根本不能让他持久保持干爽。

“灵器有反应了吗？”

“就等时机成熟，我要让那个老头亲眼看着他一手栽培的灵主，被我一点一点的蚕食掉。”

“蚕食掉？”

“不是答应了我会救她的吗？为什么变成..”

“人，我自然会救，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步，若不能实现二世，那个女人，谁都救不了！”

“好，好，我都听您的，一切照您吩咐。”男人频频点头以表信任，可心中的着急却纷纷体现在紧握的双手上，“非杀不可吗？”

“不然，你教教我，如何让他从一世直接到二世？”

“那，那需要多久，我怕，撑不了多久，已经有不少弟子走火入魔，水牢里的尸首恐怕瞒不了多久。”

“怎么？一具你就能瞒天过海，多几具就瞒不住了，能做什么大事，还想复活心爱的女子？”

“是我的错，我知道怎么处理了。”

第44章 第 44 章

一具具因走火入魔而亡的尸体堆积在漆黑潮湿的地牢之中，早些天的尸体被压在底下，腐尸的味道还不算严重，可日益减少的人口无论再多招多少新弟子都是无济于事。

这些散修原本就灵体脆弱，走火入魔之后更是魂灵具碎，根本无法投胎转世，从此灰飞烟灭，再无此人。

看着这些因身躯凋亡，灵体消散而囤积的怨气久久在此徘徊，发黑的尸体正在半夜一点一点搬走。

这一夜，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华卅闻声而起，坐靠在床边，点了一盏灯，看着融入了黑暗中的雨滴，只有临近的才能通过等看清，有风吹进来，夹带着丝丝雨的凉意。

夜里煮了一壶水，开水沸腾的声音淹没在雨声之中，壶口直冒的热气为这冰凉的雨夜贡献一点微不足道的热量。

华卅伸出手去探，雨滴冰凉幽怨，万物有灵，他知道这场雨在向他传达什么，一阵阵群灵消逝的感觉，他曾深有体会，可此次他无法渡他们，只能看着他们消散在这尘世间。

破碎严重的灵不仅无法渡，连它们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只能带着生前积下的怨念随时间飘零，最后只留下那不可磨灭的怨气，在世间游荡徘徊，运气好的，遇到个高人，将他们收集起来重新炼化，再塑成灵体，说不定还可以渡厄道，转世为人；若是遇到心怀不轨之人，被炼化为恶灵或是凶灵，为祸世间，造成流传千古的罪恶，必遭世人讨伐，鬼神厌弃鄙夷。

雨渐急促，跌落手上的水滴迅速凝聚顺势而下，沾湿袖子，丝带，带子上开始泛出淡淡绿光，解开丝带，手链中的命花在雨中黯然失色。

“你们本该在世间逍遥自在的活着，不该，遭此劫难。”华卅用双指揉着指腹的雨水，将它们留在世间的伤痛尽收心底。

华卅离开窗边倒了一杯热水，往杯中放入一撮莲子心，茶水的颜色很快被莲子心晕染开来。

一阵不易察觉的敲门声很短暂就结束了，随后自行开门进入。

看清来人是顾宗华卅并不惊讶，而他惊讶的是，顾宗还抱着碧溦，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抱自己的女儿，生疏，拘谨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