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错(106)

四指有些心虚的垂下了头：“……自然是交代我的。”

“你没跟柳离吐露我的身份，那倒是奇怪得很，他怎么就认出了我呢？”裴九板着脸，装作生气的道：“四指，我在柳家那时就拿你当做知己无话不谈。如今你就是这样对我的？不经我的同意，擅自将我的身世告诉了柳离，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

从没见裴九这般严肃过，四指一瞬间慌了心思，连连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娘子当初宁死都没跟柳大人说出实情，奴婢怎么敢擅自替娘子做主……是后来，奴婢去白城祭拜王五娘的时候遇见了柳大人，见他整日魂不守舍的太可怜了，便小小透露了一点内容，跟他说身体虽然死了，这魂儿说不定还在哪处漂泊着呢，奴婢劝他对自己好着点，指不定哪日就能遇见了。”

“这样荒唐的话，他竟然就信了？”裴九有些难以置信。

“信不信的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听说大人后来又去白城最有名的寺庙里占过一卦。当时那位主持说，他娘子并没有死。”

裴九让这诡异的走向惊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问了一句：“那位主持叫什么名字？”

“听四喜说，好像是叫楚什么的……时间太长，奴婢记不得了。”

“储德大师。”裴九说道。

“娘子竟然也知道？”这回轮到四指吃惊了。

“他算是我和裴玉的师父。当年我们都在寺庙里住过一阵，那时的储德就已经是方丈了。”

“难怪会说的这么准……意思是说，柳大人现在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裴九点头：“大约在雁门那时候就猜到了。我们去送粮草那次，他坚持要我住到他府上。那时我原本还觉得奇怪，柳离这个人性格孤僻，并不喜好与人交往，为什么偏偏那么执着，一再劝说我去他那居住。如今想来，约莫也是有进一步试探的意思。”也是从那以后，柳离对裴九的态度渐渐变了。她出城那日他送了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打仗得来的财宝悉数都送给裴九，大雪封天派人上门送粮，桩桩件件，都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所做的范围。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肯说。

这种滋味哽在心头，噎的裴九难受。就好比原本嗓子里卡着一根鱼刺，后来又吃了一口馒头，原想将鱼刺咽下去，最后却将两样东西都堵在了嗓子口，一边刺着疼，一边噎的紧。

四指也觉得这事有些扯：“所以你们俩这是打算彻底完了？你明明心里还喜欢人家，却任由家里跟薛家定亲。他分明知道了你是谁，却眼睁睁看着你嫁给旁人。你们这究竟是什么路数？玩虐恋情深吗？”

裴九苦笑：“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要我说，都是吃饱了撑的。真是多余走这一趟！”四指莫名其妙的开始生气。

叫她这么一说，裴九倒是恍然回神，也是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问：“所以你这是来做什么？”

“四喜姐契约到日子了，要离开柳家。临走之前，她想要见见你。”四指道。

“四喜要见我？”裴九皱眉。

“柳家管得严，她不能随便出来。特意托我过来找你，说是明儿上午要去明山寺办事，请姑娘过去一叙。”

明山寺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裴九和四指在山下弃了马车，一路顺着狭窄的山路攀爬上山。这一次，她们走的是寺庙的角门。

“听说是柳家大伯母来庙里替老夫人求寿了，咱们不好走正门。”四指边说话边敲门，未几，便有僧人过来应门。

“裴家的施主，您很久没来过了。”那小师傅一眼就认出了裴九，连忙合掌行礼。

裴九合掌还礼，道：“我们要见一位姑娘。”

“她就在后院，两位请随我来。”小师傅在前引路，将裴九带到后院的梅花林里。四喜穿着一身粉衣，安静的站在一棵梅花树下，身后是一间茅草屋，约莫是放工具用的。

裴九初到柳家，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四喜。那一年多来，对她关心最多的是四喜，为她周旋身边一切人和事的还是四喜。若说她拿四指当做知己，那么四喜就是毫无间隙的姐妹。否则在雁门关那日，她也不能第一次与她见面就同室而眠。

裴九心有所感，放轻脚步走到四喜面前，轻轻唤了一声：“四喜。”

四喜望着裴九，忽然俯身跪在地上。嘴角勾起一个笑容，眼泪也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娘子撞墙寻死那日，四喜未能在身边送别。如今四喜要走了，想着总也得做个告别才行。与娘子相处的这一年多来，是四喜活的最高兴的一年。多谢娘子照拂，也谢谢娘子回白城安葬了夫人。大恩大德，四喜没齿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