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错(107)

第56章

面对四喜的剖白，裴九倒很镇定，将人搀扶起来，拉着手说道：“你果然也已经知道了。”

四喜流着眼泪说道：“奴婢自幼长在王家，算是与五娘一处长大的。她虽痴傻，却也有自己的性格喜好。其实娘子醒来那日，奴婢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因为五娘体质特殊，她从来都不吃甜食，偏偏那日娘子吃了许多点心。那时候奴婢就断定了，这身体里住的定然已经不是五娘了。”

谁也没料到四喜竟然这么早就察觉了裴九的身份，闻言都有些错愕。四指惊叹道：“我的天……原还以为将四喜姐姐瞒的天衣无缝呢，没想到被蒙在鼓里的竟然是咱们自己。”

四喜闻言笑了笑，说道：“不然你以为咱们娘子露出那么多马脚都是怎么圆回去的？若不是我跟在后面收拾，怕是早都让人家抓去点天灯了。”

裴九点点头，一本正经的打趣道：“说得是，感谢四喜姑娘不拆穿之恩。否则我怕是也活不到今天了。”

四喜拉着裴九的手往前走了几步，收起笑容，有些严肃的看着裴九：“既然娘子肯承认自己的身份，为什么还要与薛家订婚？难道是因为当初柳家做主将娘子送到大理寺受审，所以才怪罪到大人身上么？”也是仗着与裴九有些感情，四喜才敢如此大胆的发问。

而这个问题，也正是问题的症结所在—裴九明明那么爱柳离，当王五娘的时候死乞白赖整天追着人家跑，为什么一朝变回了裴九，这感情说变就变了呢？

“并非是因为大理寺受审那件事。”在四喜的一再追问之下，裴九只得与她说了实话：“当初王五娘死，我附身在她的身体里。你们虽然看穿了我的身份，却似乎从来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附身在她的身体里。”

她这一提醒，四喜又如何想不明白，当即脸色一白：“难道也是因为……”

“是，也是因为我上了吊，若不是附身在五娘身上，我如今也是个死人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四喜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因为柳离。”裴九站的累了，找了棵树倚着，表情淡淡的，瞧不出什么情绪：“当年王五娘还没咽气的时候，柳老夫人曾派媒人上门提过一次亲。就是因为这件事，我与阿耶闹了别扭，一气之下上了吊……”

裴九话音方落，只听见身后的茅草屋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当即将众人吓了一跳。四指探头探脑的往门口张望：“什么东西在里面？”

“约莫是野猫打翻了什么东西吧。”四喜擦擦眼睛，继续追问裴九：“所以你原本就已经喜欢柳大人了吗？”

“那已经是太过久远的事情了……具体追溯起来，大概是我十二三岁的时候。那一年我与家人外出游玩，在林间遇到了柳离，从此便一见倾心。”

四指掰着手指头给裴九算：“从十二岁到二十岁，八年的时间？”

裴九点头：“整整八年。”

人都道裴家九娘性格洒脱不拘一格，常与两个表哥逛花楼妓馆。殊不知她却是个极为专情的人，就为了一个柳三郎，整整耗费了八年的时光。最终却求来了一个两死两生的结局。

“我如今年纪大了，也折腾不动了。这种生生死死的事若再来上一次，怕是要真的去地府见阎王了。”裴九长叹一声：“裴家只有我一个女儿，阿耶阿娘日渐老去，总不能为了自己的那点情情爱爱置家人于不顾。所以与柳离……就算了吧。放过彼此，或许对大家都是好事。”

她将话题引得这般沉重，一时令四喜有些无言以对。

茅草屋的门打开，有人终于忍无可忍的从里面走了出来：“所以为了你的家人，就不要我了，是吗？”

柳离站在门口，望着裴九的目光里充满了哀伤和悲愤：“凭什么！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如今不辞而别的也是你。裴九，你做决定的时候能不能与我有个商量？”

“对不起，我以为你不会在乎这些。”裴九垂眸说道。

柳离实在让裴九气的不轻，大步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腕，强迫裴九看着自己：“我是傻子吗？我为什么不会在乎？当初你趁我不备擅自撞了墙，那时候就撞没了我半条命。怎么？你还嫌不够？你想要我命你就说，我给你就是。”柳离情绪激动，双目激的发红，从袖子里拿出一把鱼肠剑放到裴九手里，剑锋对着自己的脖子，恶狠狠的威胁道：“你要是想让我死，我就给你这条命。你觉得委屈，你不甘心，你就冲着我来，别憋在心里折磨你自己。大家夫妻一场，你要什么我不能给你！”

裴九今日一席话说的实在无情，柳离被逼到绝路上了，摁着刀往自己身上戳。裴九看见他脖子上染了血，吓得手都是抖得，挣扎了好几下都没挣脱开，急的对着四指和四喜大喊：“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过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