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错(68)

“听送信的说咱们娘子今儿到，这不，妾身和鸢儿一早就在这城门口守着等呢。”萧姨娘声音娇滴滴的，言罢探头往裴九身后扫了一圈，试探着问：“怎么，咱们姑爷没跟着回来吗？”

四喜用一种打量贱民的目光打量着萧姨娘，没好气的道：“我们郎君身份高贵，你什么身份，也配叫他姑爷？”

“哦，那就是没来了。”萧姨娘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四喜的恶言恶语，得知柳离没来，似乎十分失落。转身将自己女儿推到裴九面前，笑容晏晏的对裴九道：“这是你妹妹，五娘还记得吗？”

那女孩儿与裴九差不多的年纪，容貌差着一些，却也能称得上秀美。她身上穿着一件蜀锦的袄裙，耳朵上坠着紫珍珠的丁香，看起来与大户人家的娘子没什么分别。

王五娘的父亲只是个小小的县令，便是再丧心病狂的搜刮民脂民膏，恐怕也捞不到这么好的首饰与衣料。裴九光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这些好东西定然都是柳家送给王五娘的母亲的，如今这夫人病危卧床，恐怕都便宜给这对母女了。也难怪四喜对她们那么大的恶意，王五娘的母亲还没死这对母子就这般明目张胆，确实做的有些出格了。

裴九并不清楚王五娘清醒的事她们知道多少，眼下见那姨娘对自己说话，也不打算多说，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而那位被强行推到她面前的小娘子也咬着嘴唇不肯吭声，目光有意无意的打量着裴九，闪烁着轻蔑和冷然。

“时候不早了，咱们都快点回家去。你阿耶还在家里等着，五娘离家这么久，他也想念的紧。”萧姨娘轻飘飘的落下一句话，转头带着王六娘上了轿子，前头带路去了。这对母女居心不良，来的突然走的也急切，全然不像是来迎接王五娘的。

裴九望着那顶小轿一晃一晃走过的背影，心里莫名涌起一股火气——那女人自始至终只字未提卧在病床上的那位可怜夫人，她如此怠慢，是真的没将她这个女儿放在眼里了。

第36章

白城是出关的要塞，是通商必经之地，也是打仗必争之地。这里地广物博，人口庞杂，从当官的立场来说，应该会被划分到不好管理的地域中。可偏偏裴九极是喜欢这里，当年她陪着阿耶来这里做生意，一口气盘下了两个成衣铺子和一个珍玩店，不过一年光景就赢回了本钱，第二年赚的钱就开始翻倍。不过这几个店面都交给贴心的人打理，裴九鲜少过问，更没与当地官府的人打过交道——譬如这位白城的县令。

如今头一次见面，裴九不光给人家带了三大车的礼品，还得屈尊降贵叫人家一声：“爹！”这便宜真是让人占得大了。

王县令今年四十八岁，脸长颧骨高，从样貌上来看，似乎有些异族血统。与这个年龄的人相比，他保养的还算不错，脸上没什么褶皱，只在嘴角留了一圈小胡子。听见女儿叫自己，王县令也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只点了个头，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听四喜传信说，你的傻病已经好了。我本来还不信，如今亲眼所见……看来柳家将你养的不错。”

父女久别重逢，他一点激动的意思都没有，想来王五这个女儿在他心中也没有什么分量。既然当爹的是这种态度，裴九也懒得做那些面子上的功夫，也学着那王大人的模样，不咸不淡的点头应承道：“柳家自是待女儿极好。听四叔说母亲病重，不知眼下病情如何了？此番回家，女儿倒是带了个医术不错的郎中，不若叫人给母亲瞧瞧，或许还能有转圜的余地呢？”

未待王大人说话，那萧姨娘便急切的开口说道：“咱们夫人这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但凡是有点名气的郎中都请了一溜够，人人都说无力回天了，眼下这人昏迷着，怕也只是靠着一点心血活着呢。五娘你长途奔波，想来也是累得很，不如先回房里休息，明儿有了精神再去看夫人。左右她现在神志不清，怕是也认不得你了。”

裴九似笑非笑的觑着萧姨娘，觉得她要不就是别有用心，要么就是个缺心眼：“姨娘这话说的，可真叫五娘开了眼了。将来若有朝一日您也半死不活的卧在床上，五娘定然会如您所愿，叫六娘远远的躲清闲去，可千万不能去床前打扰你。姨娘，您说这样好不好？”

王五娘傻了半辈子，怕是已经在这些人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傻子形象了。哪怕她如今活蹦乱跳的出现在这些人眼前，他们也依然拿她当个傻子待承。裴九当了好几个月的王五娘，眼下哪怕知道这些人与她没什么关系，却还是忍不住窝火——做人能做到他们这个份上，那可真是缺了大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