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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病不会好转(58)

接下来整整一周,空间,人人,朋友圈都被各式各样的毕业照刷屏了,大家都不约而同用这种高调的方式宣告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仿佛这才是大学的证明——我上过大学,我曾在为期一个月的军训里风吹日晒肌肉再酸痛也要响亮地唱军歌,我曾在网吧包夜早上七点还戴着耳麦对一道开黑的队友咆哮不止,我曾暗恋过球场上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他把笑容投进了我心里的篮筐,我曾在某次部门聚会被三瓶吹光的啤酒赋予勇气跟心爱的女孩痛痛快快表了白,我曾狂奔在草地上只因八百米考试还剩五秒就要不及格,我曾因为挂科在深夜里无声哭泣只恨自己不争气对不起父母,我曾走过这样长,长到几乎看不到尽头,足够让人乐不思蜀的四年,我曾走过这样短,短到还来不及道别,如今只剩眷念和怀旧的四年。

我们终于还是毕业了。

六月二十日,毕业典礼。

所有的大四生安安静静地穿戴好学士服,安安静静走进会场,依次入座。

校长对着喇叭念出演讲稿,荧幕上开始播放大家制作的毕业视频,逗乐而抒情,让许多敏感的女孩子抹着眼泪,又马上呛出了笑声。

“我们毕业了!”

——直到这样的字幕为视频收尾,会场里一片静谧,没有任何喧嚣,无声是最深沉的念白,静默是最刻骨的抒发——

“再见了,母校。

“谢谢你,大学。”

毕业典礼进行到最后的流程,校长、书记、院长等领导为所有的应届毕业生学子拨学士帽上的流苏,从一边拨到另一边,标志着我们可以离开温房天高任鸟飞了。

我很走运,排着队列上去的时候,给我拨流苏的正是校长大人,他笑的非常和蔼,轻轻为我扫好头顶的流苏,他一边把学士证和毕业证书交到我手里,一边问我未来打算去哪工作。

我说:“我已经考到省人医的编制了。”我的心在颤抖,我的语调也在颤抖,根本抑制不住,好像我冷到发抖一样,但我的心是那样火热,激动,紧张,高兴将我围剿,我只能不停说着谢谢。

“不错,希望你前程似锦。”校长还是亲和地笑着,祝福我。

“谢谢!谢谢!谢谢校长!”中文系出生的我我只会说这个词了,校长大大肯定亲手送走无数个学子,也许他压根都没看清楚我的脸,但都无所谓,都不影响我的激动和快乐,没经历过的也许不会明白,哪怕只是为了亲身经历此刻,我的几载大学都足够称得上值得。

和宿舍其他人一道走出会场,大家都在激烈地分享刚刚被拨流苏的感受,并把头顶上重心始终不稳的帽子给摘了下来。

快到走廊的尽头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人站在外面,江医生。

他就站那,在一群往外面涌的黑袍小燕子里格格不入,他没告诉我就出现在这了,突如其来的,却又并非不速之客。

我立马有异性没人性地撇开室友小跑过去,站到他面前,不说话,只把手抬起来,交到他跟前。

他长眸微弯了弯,轻轻握住我的手,有点礼节性的意思在里边儿:“恭喜你,毕业了。”

“谢谢!”我激动的余韵还没下去,高声回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来陪你一起毕业。”

是那样乐得与他分享,我紧紧抓住他的一只手,上下连晃,不忘展示着我手里的证书,并喋喋不休说:“你知道吗,今天是校长给我颁的证书!是校长啊!那么多领导,我居然能轮到校长,好开心,好幸运,我一定会有大好前程的!”

“嗯,肯定会。”他像是被我的这种快乐的精神感染了,瞳孔里溢满笑意,原谅我的自恋吧,这笑意里似乎还蕴藏着爱意,饱满的爱意,能叫我马上就品尝到,它是一只有选择的饕餮兽,只把毕业的失落大口吞了进去,剩余的,是我内心更深的兴奋。

江医生就一直以这样的神情看着我,冥顽不化的磐石在这样宁和的目光里,都能软化成一颗大红苹果,我皱了皱鼻子,拧起眉毛问他:“干嘛,为什么老看着我?!”

川流不息地人群在四面穿行,唯独江医生一人,幻出一片安详平静的气氛,他依然没移开视线,回答我:“我在想,今天校长给你拨流苏,下次是不是就就能轮到我为你掀盖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大家各种中考,高考,国考,事业编,计算机,英语四六级,从业资格证等等等考试都顺顺利利,马到成功,心想事成。

☆、第四十一张处方单

毕业后的第一天,没设闹钟,但有生物钟,早上七点半,我就睁开了眼睛。

不知道学中文的家伙们是不是与生俱来就有一股子忧愁矫情的文艺气息,我没起床洗漱,就平躺在床上,注视着正上方,告诉自己,这面天花板,可不再是南大象牙塔里的那个天花板了。

对啦,还必须得拱着腿,毕竟被窝是青春的坟头,走出校园需要这样的祭奠方式和缅怀手段。

就这样发呆到九点左右,我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来电地址显示是南京本地。

思量着大概是快递,我按下接通键。

“吴含,你好。”对方开门见山,声音有一点儿耳熟,有个名字在我脑子里呼之欲出,只是她的语气温柔礼貌,不似昨日,又让我游移出几分不确切。

她接着陈述:“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南冉冉,江承淮的前妻。”

南冉冉表述出来的自我介绍和个人定位极其让人不舒服,我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不做保留地让自己的语气里填满憎恶:“找我什么事?”

“能和你见个面吗?”

“请问有什么事?”我把话题扣留回她的目的性上。

“想和你聊一聊,可以吗?”应该不是我的幻觉,她的声音里竟然浇上了乞求的色彩。

“电话里聊不行吗?”

“还是当面说吧,说的清楚些,你不用怕我,这段时间我想通了许多事,只是想为我爷爷的事情道个歉,顺便为江承淮的事做个了断。”

憎恶到骨子里的女人,不知道从哪弄到了我的联系方式,还这样堂而皇之地打给我,搁谁身上谁都会有种被莫名侵犯的烦躁感吧。

但她出人意料的礼貌,反倒让我不自在起来。我是江医生的现女友,以后大概也许一定必须会嫁给他,这种时候还畏惧面对他的前妻,是否也显得过于矫情了呢?

没想太多,我给了电话那头一个肯首。

***

我和南冉冉在小区附近一家星爸爸碰面。

如果不是她叫我,我都几乎要认不出南冉冉来了。她的黑色鬈发已经烫直,穿着浅灰色的a字版连衣裙,她好像很喜欢连衣裙,脚上是一双白皮鞋,很低调简约的装扮。南冉冉皮肤干净,妆也画得细致得体,就像是一名初入职场的年轻女性。你绝对联想不到,这样的女人,曾在两个多月前出口成脏,形同泼妇。

女人好像都有一种天生的本领,总能在一秒钟的相遇里,快速扫描分析出其他同性的全部特征,上上下下,从里到外。

比起她,我倒是普通了不少,t恤和牛仔裤。不过没关系,我的男人棒,我的心灵美。

南冉冉并非形单影只,还牵了小男孩,童花头,眼睛黑亮,瞳孔近乎要把眼眶填满,看向我的眼神里一片茫然。

南冉冉低头看他:“叫阿姨。”

“阿姨。”小孩很乖。

我很快猜出是谁:“这是南风吗?”

“嗯。”南冉冉应着,一手拉扯着小孩,一手为我拉开玻璃门:“先进去吧,吴含。”

这好像是第一次听到她完整地叫出我的名字。

我点了杯覆盆子星冰乐,南冉冉点了摩卡,南风被赐予香甜的蓝莓奶酪蛋糕。

南冉冉坐在我对面,她的视线在桌面流连了一下,很快就笑开来:“看我们点的东西,真的能感觉到青春和衰老的差别,你是粉红的、清凉的、甜蜜的,我是被生活碾碎了的咖啡豆。”

面对她,我拐弯抹角的讽刺水平突然发挥至一流:“不像吧,毕竟磨出来的咖啡还是香浓可口的。”

南冉冉很快接收到我的刻薄电码,她稍微敛起笑容:“吴含,你不用刻意说一些挖苦我的话,你现在是人生上的赢家,年轻漂亮,家庭和睦,有百里挑一的优秀男友……”她对我和江医生的评价还是很中肯的:“我不否认我羡慕你,甚至有些嫉妒你,因为曾经的我也和你一样,而当下的现状,都是我咎由自取。”

“所以今天找我来是想做祷告还是忏悔?”太讨厌,明知道她比我要年长一些,我却无法做到一丝一毫的礼数,我话语里依旧带着刺:“我真的没那么多时间。”

南冉冉真的很顽强,完全打不趴地与我这株仙人掌维持交谈:“我爷爷去找你爸爸那件事,我一无所知,但还是抱歉。”

“好,我收到你的道歉了,还有吗?”说话途中,我瞄了眼南风,他在一小勺一小勺地挖着蛋糕吃,白净的腮帮子垂在两侧,有种异常专注的可爱。这样小的小孩子,他会去倾听我们的对话吗?听得懂吗?看到妈妈被陌生人明目张胆地厌恶,心里不会难过吗?又或者他年纪太小了,根本看不懂大人世界里的情绪表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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