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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164)

一早上什么也没落肚,尚宫不许她吃,给了她两个煮鸡蛋,切成小块,叫她慢慢嚼着咽下去,卫善吃了半个问:“二哥也没得吃吗?”

他还得骑马,又要迎亲,要是不吃东西饿着了怎么好,尚宫姑姑一听就笑起来:“公主不必担心这些,晋王的礼服比公主的要方便些。”

卫善这才放心了,把两只鸡蛋吃了,肚里依旧空,几层腰带一缠裹,腰腹就被裹得紧紧的,倒不觉得饿,只是不能喝水,渴了只能拿蜜茶沾沾唇。

这几层礼服上了身,外头天光早就大亮,卫敬容领着太子妃徐淑妃们一并来仙居殿,一迈进来看见卫善的模样便笑:“原还怕你太小了,这么看,倒是真不小。”

太子妃也跟着笑:“母亲是爱重妹妹,这才觉得她小些,外头这个年纪也早已经出嫁了。”她带了一对儿凤凰金钗凤凰金手镯给卫善添妆,两件宝石盆景,一件嵌玉石屏风还有一百匹各然纱花罗缎。

卫敬容看了便说她送得太厚:“你能存下多少东西来,倒都掏给了她。”话虽这么说,可面上却全是笑意。

秦显走之前让小禄子预备下的就更厚了,宝盖珍珠络作顶的银象水晶灯二座,水晶象牙玳瑁犀角料的食玩器具各有一套,满挂的珍珠帘两幅,余下各色的首饰袍料拿箱子装着点出来,倒能再办一份嫁妆了。

卫敬容看了直摇头:“这孩子手上也没个松紧,就是给他妹妹添嫁妆也太过了些。”

可这是秦显给的,太子妃也不能作主把东西留下,若不是开库她都不知还有这些东西,看着上头的喜字,又想起宫里的那个流言来,这些莫不是预备要给姜良娣的,那库里东西差不多都掏空了,只余下一把琴来。

各殿里的妃嫔都来仙居殿里来看卫善梳妆,乔昭仪和符昭容两个添了一对婴儿抱桃的玉雕,徐淑妃送了一对嵌猫眼石的金簪,椿龄一样样记在册中,预备着日后卫善好还礼。

卫敬容到时辰先去含元殿,和正元帝两个坐在堂上,等着卫善过来给他们行礼,穿得这么厚从仙居殿到含元殿要坐辇,露过甘露殿的时候,见甘露殿已经快要建完,正元帝拆了大夏朝的皇陵,说是改建,其实是挪用木料,把这木料用在修宫中大殿上,等到年底,姑姑就能住进皇后该住的甘露殿了。

大辇行过珠镜殿时,卫善侧头去看,金冠上珠玉轻响,静得能听见里头的鸟雀声,卫善可以想见珠镜殿中此时的光景,珠帘是早早就撤下来了,河渠也已经不通了,这个天气该塞满了落叶,纱帘也都撤了下来,整个宫门紧锁,满是萧瑟意味。

大辇行过宫道,半刻都未停留,红宫墙走到了头,便是外三宫的含元殿,卫善还记得当时是如何梦醒,立在楼上看宫道里点灯的,此时依旧记得那番场景,却不再害怕了。

自含元殿正门入,要迈过玉阶,礼服的裙摆拖在玉阶上,裙摆上绣的金凤随着红绸拖动闪现金光,似振翅欲飞,卫善头戴着凤凰金冠行到大殿之前,礼官一动,她便下拜。

卫敬容穿着皇后冠服会在殿中,看着她下拜又站起来,眼圈一红,待卫善行到殿中,说些为新妇要恭顺的话,跟着便道:“哥哥嫂嫂在天有灵,看见了也必是高兴的。”

吉时一到,重又生上车辇,从贞顺门发嫁,上辈子出此门时,身上披着红,袖里却揣着刀,此时头顶金冠,手执小扇,心里默默数着车轮滚过几下。

秦昭骑马来迎,迎她进府,扶她下车,府中已经坐满了宾客,行礼三拜,卫善便被秦昭牵着送到房中,小扇掩着脸,隔着薄丝去看他。

她从来知道二哥是很俊的,宫人们见着他,动不动便红了脸,素筝几个不知夸了多少次,说她有福气,还说往后两人的孩儿也不知道生得什么样子,非是金童玉女不可。

卫善虽然知道,可从小看到大,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的,此时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丝扇,一下子就叫人面红起来,仿佛连面目都不同了。

宫人奉了托盘来,里头是金子打的葫芦杯,合上就是整个葫芦,分开便是酒器,卫善鼻尖一动,抿嘴笑起来,里头盛的是樱桃酒。

卫善自个儿把扇子松开了,几个宫人看见都咬着唇笑,秦昭喉口一紧,伸手刮刮她的鼻尖:“今儿可不许淘气。”

一人一杯交饮而尽,秦昭并不想走,却不得不去招呼客人,走之前还握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揉搓一回:“善儿等着我。”

第160章 同心

卫善点头了, 秦昭还拉着她的手不放,宫人们看这模样笑得更响,三五个凑在一处掩着口, 光是这么坐着, 晋王同公主就是一双璧人。

卫善知道外头还有许多宾客等着,看他还坐着不动, 又点一点头, 突然就害羞起来, 不好意思说就在这里等他的话, 伸手推推他,秦昭这才站起来出门去, 到了门边吩咐喜房里的宫人们听凭公主吩咐, 又叫小太监们抬了一箩喜钱来,宫人太监们见着便抓上一把。

青霜摸了两个拿给沉香看, 喜钱造得极精巧, 半面是图样半面是刻字儿, 图样是花开并蒂喜上梅梢, 刻字儿是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这片院落是王府正中最大的园子, 楼阁亭台假山花坞样样齐全, 还当办喜事总会忙乱,进进出出的丫头们倒都很规矩,喜房里侍候的都是卫善带来的宫人,端茶递水都只送到门边。

厨房里早早就预备了莲子羹,炖得软烂, 盛在烧莲花的小碗里奉上来,卫善拿小银勺子吃起来,还记着尚宫的话,不敢多吃,这一层层的衣裳可不能脱,要等夜里,让秦昭解开腰带上系的同心结。

秦昭行到外院正一正礼服衣冠,带着笑意去招呼来客,喜宴上来的多是东宫宾客,新升任的东宫学士就坐了两桌,还有胡成玉袁礼贤的儿子和门生们。

袁含之跟着他在清江郢城走了一遭,虽袁家只送了礼来,他却来吃喜酒,一进门就往胡成玉的儿子身边一坐,两个人论起诗文来。

礼厚礼薄都是心意,秦昭大喜之日,还未饮酒就有了三分醉意,酒爵里斟满了酒,见人举杯便一口饮尽。他和秦显两个十来岁就在军营里,喝的都是烧刀子,秦显酒量极好,秦昭能勉力与他一拼,此时来者不拒,没一会儿就吃得半醉。

他身边既有袁含之又有宋溓,几个副将凡在京城中都来道贺,熙熙攘攘坐满了前院,笙管丝竹不绝于耳,文人武将分隔一道海棠门,一边是花坞,一边是明堂,送的酒菜都有两份,喝着喝着就串到了一处。

隔着几道门都能听见前头是怎么热闹的,卫善连着几天都没好好休息过了,从卫敬容到尚宫姑姑再到身边的素筝沉香,一个个都提心吊胆,就怕她嫁不成,又要往后改婚期。

身边个个都这样,她也便也跟着忧心,连着几夜都是点了安神香才睡,昨儿一宫人都缩着脖子,就怕这最后一夜,皇城里敲起钟来,她也跟着睡不踏实。

这会儿人坐在喜床上,又喝了一碗热羹汤,头上戴着金冠,身上是几层喜服,不必烧地龙都热得出了一层薄汗,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可人又不能躺下去,素筝几个小声开口叫醒她。

就这么撑着又睡又醒,直到月上中天,前头宴才散了,秦昭有了七八分醉意,还没进后院就先喝一碗酽茶解酒,问道:“王妃可等急了罢?”

今日就是再急也不能催促,秦昭迈进房门,就看见卫善垂着脑袋,身后叠了不知几个枕头,沉香素筝一边一个替她托着金冠,两人还该有两步礼要走,他大手一挥,让人把喜盘搁下,坐到卫善的身上,拨过她的脑袋,在她耳边轻问:“善儿等急了罢?”

卫善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把脸往他肩上一挨,还记得尚宫说的,手指头去摸他的手,眯了眼儿告诉秦昭:“二哥解我的同心结。”

尚宫们原想说什么,看见秦昭一只手托了她的腰,嘴巴贴纸着耳边轻声说话,眼睛都没扫过来,挥手叫人退出去,素筝几个先退了,尚宫们互望一眼也只得退了。

白姑姑出了门才道:“这可不合规矩,房里该有司帐才是。”她倒是想留下的,可晋王连眼色都没扫过来,手指尖都带风,他常年领兵,举动之间自有一股杀光伐气,叫人不能违抗,屋门关上的时候,就见他把耳朵凑过去听公主说话,眉上脸上满是蜜意。

谁也没想到晋王身边竟一个知道人事宫人都没人,公主本就懵懂,给她画册叫她看的,白尚宫明着暗着问了几回,她都说已经看明白了。

白姑姑忍了几回,终于当着卫善把话说透了:“公主可别觉得羞,这是夫妻大事,万分紧要的,就是再恩爱的夫妻,这事不谐,也难免要生嫌隙。”

晋王公主算是青梅竹马,打小一块长起来的情份实属难得,白姑姑就更觉得自己担着重任,得把这事教好教会了,夫妻两个才能长久恩爱。

卫善依旧咬准自己已经看明白了,白姑姑无计可施,还想着晋王这个年纪了,身边总有教导宫人,此时虽不提,那是全了公主的体面,等新婚过去,那些宫人虽不必给什么份位,赏一回也是要的。

谁知王府院中这么干净,晋王究竟是知道人事,还是自己也不通?这一夜要是不顺当,就怕公主从此生了怯意,不肯再行夫妻事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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