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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192)

他心知秦昭纵容她,从小就样样都依她的心意,不肯有半点违逆她的意思,怕卫善不高兴,那这玩的花样自然也是她想的,点点卫善的额头:“看你哪里像个当人媳妇的样子,也就是昭儿纵着你,就算再贪玩,也不能误了正事。”

卫善觑着他的脸色,见他眼底带笑,并不是真的斥责秦昭,怕是满意自己胡闹,忽的福利至心灵,规矩着他不放心,娇纵着他反正喜欢了,身子一扭,嘴巴一噘:“哪一桩误了姑父的事儿,就叫我抄书好了。”

她本就生得貌美,做这模样也绝不讨人嫌,正元帝反喜欢她这:“去散散心也好,昭儿在家里可是闷得慌了?”

卫善“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面上略有得色:“他陪着我呢,怎么就闷得慌了。”两人分隔两地时,鸿雁传书一日未断,卫敬容那会儿还笑,说这么个写信法,把大雁都给累坏了,正元帝倒也曾疑惑,可这些事件件都瞒不过人,心里倒有六七分信秦昭当真是儿女情长之辈,既然情长,那待显儿也是一片真情,张太医摸的脉也就没错了。

他才刚露出点笑容,跟着便转瞬即逝,眼睛望向殿门外,忽然开口:“姜良娣的胎怎么样了?该有六个月了罢。”

这话一听就不是问卫善的,王忠一直陪侍在侧,一听立时回道:“陛下好记性,确是有六个月了。”

正元帝“嗯 ”了一声,轻轻颔首:“她身子沉了,京里天热,别叫她着了暑气。”倏地又问卫善:“善儿上回还给她送了燕窝,倒记着你姜姐姐。”

卫善面上笑意一敛,眼圈泛红:“哪里是单为着她呢。”叹息一声跟着又道,“姑姑越来越瘦了,结香说,我亲手打的山鸡送进来,煨炖酥了,她还能吃上几口,旁的一概吃不下去。”

失子之痛也不是正元帝一人之痛,卫敬容也越来越瘦,身边还带着两个孩子,正元帝一听便对王忠道:“叫光禄寺造些滋补的汤水送去,你姑姑爱喝汤。”

他说起话时满面疲态,前一句还在跟王忠说,后一句就又跟卫善说,若不是仔细听着,还接不上话,卫善告退出来的时候,王忠亲自送她出门。

卫善轻声道:“大监这些日子劳心劳力,甚是辛苦,家里预备了些山参,给大监泡茶泡酒都好,明儿叫人送来。”

王忠先称不敢,跟着才道:“陛下伤痛难平,这些日子人也乏累,昨儿还发落了福全,就是一句话没接上,已经发作杂役了。”

正元帝身边除了王忠林一贯之外,还有六个福侍候他笔墨茶水这些粗事,王忠不在时,便是他们近前侍候,福全是正元帝身边专司笔墨的小太监,人也机灵,颇识得几个字儿,算得上得用,不意随意一句话没接上,立时就发去作杂役了。

卫善回去便把正元帝说话的神情告诉了秦昭:“似乎是喜欢咱们胡闹。”秦昭说要出城跑马时,她还心中惴惴,就怕让正元帝拿着错处,谁知玩乐反是他想看见的。

秦昭笑一声:“喜欢不喜欢,过两日就能知道了。”跟着两日秦昭到了时辰就按点回去,告了两日假带卫善去城外跑马,又一同去逛荡东西坊市,还买卖了些小玩意儿给小如意。

参秦昭的折子多了起来,送到正元帝手里,按下不发,一句斥责也无,这些人眼看着皇帝都不发落,秦昭除了旷工告假,也并没有真的了耽误工时,便也不再参他。

秦昭后来干脆不再去礼部当值,带着卫善往庄子上去,七月将至,要给卫善办及笄礼,他有意要替她大办,请些交好的官家女儿一同齐聚,还是卫敬容叫了侄女进宫,换作原来,必要说“昭儿胡闹,你怎么也不劝着他些”,

这回却一个字都未提:“到底不能过份戏酒,你这笄礼还是回宫来办,预备一对儿金簪,替你插上。”

秦昰这些日子瘦了一圈,原来人胖乎乎的像个圆冬瓜,被袁礼贤悉心教导,人瘦了,眉眼更似卫家人,倒能看得出七分俊秀,说起话来也老成许多,袁礼贤日日督促他读书做文章,有一点不如意的,便加倍功课,虽不打骂,可袁礼贤生得严肃,秦昰很有几分怕他。

卫善笄礼那一天,他还能有半日休息,人往罗汉床上一坐,没精打采:“姐姐叫我歇半日罢。”说着挠挠脸,两个师傅,他还是更喜欢胡成玉,总是笑眯眯的腆着肚子,说话也不似袁相那么严厉,时不时还告诉他些宫外好玩的事务,说家中有个小孙子跟他差不多的年纪,可比秦昰要顽皮得多了。

秦昰口里提起胡师傅的次数,渐渐比袁师傅多,谈到袁礼贤却是先想到他那付严肃面孔,说到胡成玉还能摸一摸口袋里他悄悄给的小玩意儿:“我背书背得好,胡师傅给我的,还说能放我半天假。”

卫善摸摸他的头:“好呀,姐姐就在宫里办礼,让姑姑给我插钗。”说着和姑姑对视一眼,姑侄二人心照不宣,卫敬容没来由叹息一声,看着儿子脸上肉都少了,搂过来抱一回,秦昰很不好意思,可依旧趴在母亲怀里,趴了一会儿自己起来,鼻子里哼哼一声:“我还得作文章去呢。”

等他背着手走了,卫敬容方才道:“委屈善儿了。”

“二哥要大办,我肯点头是想着怎么也得替大哥小哥哥相看起来。”这桩事很有些拿不定主意,卫平一心在战场上,卫修有那么一个爹,看着他逍遥自在惯了,也不急着成亲,可这两件事,都得提上日程。

六月底秦昱除服,他守完了母孝,就该娶王妃了,跟着就要到外头开府,大内还得分发一笔银子,纵秦昱自己不提起来,也会有朝臣替他上奏折,最该先上奏折的是礼部。

皇子大婚,诸样事宜都由礼部议流程出吉服吉冠,皇帝若是临时起意,怕一时不备,给秦昱指个什么样的正妃,又是一场官司。

“这事儿不如由姑姑先提,姑姑是嫡母,说这话是应当的,跟着礼部再上奏折,一切顺理成章。”皇后先提,跟着礼部会由姚谦呈礼部郎中,这事是正事,再没有压下不奏的,只要提了起来,正元帝必得考量。

卫善从送上来的图样里,挑了一对儿金钗的式样摆在一边,此事宜早不宜迟,这一回,也不知道杨宝盈还能不能当上齐王妃。

第187章 明争

自杨妃身死, 杨云越闹出逼死寡嫂的案子后,在京中宴会上就再难见到杨宝盈杨宝丽姐妹两个了,杨云越又几回称病, 慢慢便再难见着这姐妹俩穿一样的衣裳, 会在花案酒案边夸耀首饰的身影了。

秦昱有意与杨家撇清干系,更不会提起这个舅舅来, 杨云越身上这事儿是洗不干净的。不论宫里宫外都是一样拜高踩低, 杨家事闹得满城风雨时, 秦昱缩在三清殿中不出宫门。着人出去打听一番, 差点儿气得头顶冒烟,京里开门楼铺子的, 张口都能说几句杨家的是非。

等到杨思齐孝期失仪被御史参过一本, 秦昱为显其孝,从此就少和舅舅家来往, 他一半是心虚一半是厌恶。谁知疏远杨家, 倒合了正元帝的意思, 夸了他几回, 话说得云山雾罩, 可秦昱却回过味来, 原来父皇也并不是当真宠信杨家的。

他便有意无意流露出失望神色,拿杨云翘的丧事做文章,杨云越先是构陷皇后,陷他与不义;跟着堂兄又在孝期吃花酒,还被玲珑坊赶了出来, 闹得人尽皆知,杨家颜面扫地。秦昱每每提起要么叹息,要么摇头,虽不能言长辈之过,可舅家一门确是寒了他心。

如此与杨家渐行渐远,就算有人说是非,那也是杨家的是非,扯不到他身上来,按时当令逢年过节,该赐给杨家的东西一样都不少。

杨云越自然明白这个外甥是翅膀硬了,不把他看在眼里了,原来他是秦昱身后一大助力,助力成了阻碍,被秦昱转头抛下,心中如何不恼。

可秦昱心虚,他也心虚,杨云翘不是自己亲生妹妹,这事往大了说就是欺君,心里虽不信她就这么落水死了,却不敢再声张。秦昱在外人跟前说的那些话,他也时有听闻,只得捏着鼻子把这口苦水给咽了。

此一时彼一时,太子尚在,秦昱无论如何也就是个亲王,讨好了正元帝无非能在封地上多行些仁政,譬如减免税收,少缴些粮食,饱一饱私囊,开盐矿铸钱币这两样,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天上砸了这么一块馅饼下来,太子没了,齐王年长!

杨云越的心思就又浮动起来,原来是秦昱不需要他了,这才把他弃若敝履,可如今形势翻转,秦昱若想登帝位,光曾文涉一系的人托举是不够的。

杨云越坐了一年的冷板凳,身上只余下闲散职位,杨思齐和卫平一同入军,此时卫平在清江大营身上领着将军衔,杨思齐倒也是将军,一个游击将军的虚职,手底下无兵无卒,算是正元帝给杨家留的一点体面,可连赵家那个小儿都不止五品,杨云越心中有气,却不得不咽。

太子事一出,他赤着脚从花厅里跑到院子中,还不敢大喊,在石头地上跺脚,杨夫人瞧见了骂他一句老货,杨云越这才道:“你懂得什么,咱们家又要起来了。”

让他给外甥低头,杨云越倒也没什么不肯的,先是送上礼品,劝秦昱不要过于哀恸兄长的死,等到秦昱回礼,透出些软化的迹象来,再忍到六月,趁他除服之前,请他到杨府来,祭祀杨妃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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