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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262)

怪道刘刺史会这么大方,永寿寺的方丈倒是个妙人,分明出家,倒比在家的还更通透,怪不得能和刘刺史一搭一唱,把《圣天菩萨下生经》传得这么广。

晋王府还没捐,余下的各家都不敢先捐,卫善把手一挥,比着去岁刘刺史家捐的,再加厚上两成。在京城每到腊八节,前一日宫中便会支一口大锅煮粥,到了正日子,由正元帝和皇后分赐百官群臣。

卫善从小在宫里长大,便让王府司膳也按宫里的方子煮细粥,把各样米豆反复浸泡,吸足了水,再把红枣核桃去皮去核磨碎,煮出来的粥汤似浆,再在细粥上搁上杂果红绿丝妆点,摆出吉庆的图案来,分赐到各家去。

王府送出来的腊八粥,除了晋地官员,也给官驿中的京城来的官员送了一份,几个人对着帐册发愁,人人都知道其中牵扯甚广,才刚出了京城,一路上塞条子的不知多少,接着腊八粥,狠狠喝上一碗,感叹道:“只怕这晋地也只有晋王才安心吃粥了。”

另一个捧了碗:“只怕晋王也没心思喝粥。”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案子怎么审,审什么,报上去自己的乌纱保不保得住,那都是未可知的事。

秦昭还真在府中安心喝粥,小锅里炖的细粥加了牛乳红糖,甜丝丝的,他怀里抱着女儿,用小银勺子舀上一点粥汤喂到她嘴边。

太初哪里尝过这个,第一口怔怔咽了,舌头一尝了甜味来,眼睛都瞪圆了,接着便眯着眼睛笑起来,手脚不住动着,冲着她爹张张小嘴,呀呀两声还想再吃。

卫善挨在窗边的罗汉床上,倚着窗户看帐册,手里握着一把玉盘算,秦昭隔着桌子抱着女儿,一边桌上摆着帐薄,一边桌上摆着仙桃食碟,里头两只小碗,碗里这点粥是才刚沉香送上来的点心,被秦昭用来讨好女儿。

他久不在家,太初便不太识得他,若是女儿大些,还能用旁的东西讨好她,如今她这样小,就只有用吃食哄她了,秦昭在家的几日,一得闲便把女儿抱在怀里,太初渐渐和他熟起来,

卫善翻着帐本,聂家在腊八前把钱送上了门,卫善一看才知,原来水上的营生这样赚钱,虽比不上常家走丝路,可聂三娘的投入也更少。

秦昭眼看女儿舔勺子,又沾上一点粥汤逗她,满面都是笑意:“原来也没这许多,原来清江的生意聂家可插不上手。”

既然有秦昭替聂家开路,聂家便省去了许多打点,聂三娘常夫人两个,凭着卫善的关系搭上了线,丝路上有宝石银器,清江有丝绸茶叶,各取所需。

卫善这个中间人,坐在家里等着收钱。常家的钱未结,置铺已经周转开来,卫善把算盘一拨,眼看着帐面上的钱多起来,心里松口气,明岁马场要开,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原来还怕不足,这下却是够了。

太初舒舒服服躺在秦昭的腿上,她尝到第二口就知道只要张着嘴就有的吃,小嘴巴一抿一抿,秦昭若是慢上些,她就伸伸腿儿。

卫善隔着桌笑倒在引枕上,就见太初腿儿一动,秦昭便立时喂她,一面笑一面道:“这个坏东西,这么点小,就知道指使人了。”

太初认得她的声音,一听见声儿就扭头找人,一面看一面还想着吃,脚尖一蹬一蹬的,卫善笑个不住:“可不能她吃了,这味儿太甜,她吃了这个,别的就不再吃了。”

秦昭怀里抱着一个,对面坐着一个,心知道卫善说的对,可看太初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粉嫩嫩的小脸上满是期待,又舍不得叫她失望。

太初头一回尝着甜味儿,眼睛里满是惊奇,把头靠在秦昭的胳膊上,脸上的笑就不曾停过,这些东西乳母是不给她吃的,怕一尝着味儿就再不肯吃别的,可跟王妃还能念叨,对着王爷一个字都不敢说。

太初不停张嘴,秦昭便不住拿勺子刮粥上的米浆给她吃,父女两个玩了许久,直到太初的眼睛都撑不开了,嘴边一圈米糊糊,还咂吧着要吃。

果然午觉的时候太初便不愿意吃奶,吃上两口就不肯再吃,乳母不敢怠慢,愿也存着心思,若是这回哄好了,下回依旧给她吃这些。

赶紧报到了正屋,卫善正给秦昭磨墨,铺开撒金笺,预备写呈送给正元帝的贺年表,她一听便知道是刚刚秦昭给她吃多了,米浆全给她吃了,蹙蹙眉尖盯了他一眼,对乳母道:“既不肯吃,叫她饿一饿,下顿就吃了。”

秦昭满面不忍,提着笔半天没落下一个字儿,可到底没当面反驳卫善,等那乳母退下去了,才心疼女儿:“她才多大,哄着她吃就行了。”

卫善瞧了他一眼,对沉香道:“赏她一枝金簪。”这才是当真精心照顾着太初,背地里哄着,全随着主子高兴,可不折腾了孩子。

沉香咬着嘴唇忍笑,应了一声是,从匣子里取了一枝素面圆头金簪赏了下去,乳母原来也不会当真就饿郡主一顿,她也没这个胆儿,一见沉香来,想替自己辩白两句。

沉香笑眯眯的把金簪赏给她:“这是王妃特意奖赏的,往后可得更精心照看郡主才是。”

乳母连声谢恩,这下知道王妃心如明镜,赏罚分明,不是那等光知道宠爱孩子的母亲,原来看她年轻,这个又是头生女,生怕有个不好,惹她生气,这回可算安了心。

秦昭写完了贺年表,往偏殿去看女儿,看太初睡在悠车里,身上盖着刻丝小被子,梦里还在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手。

第二日他再吃粥的时候,太初躺在他怀里不住伸脚,卫善捧了碗看着,就见秦昭满面不忍,太初咿呀得着急了,他就低头看一看。

卫善从来没见过秦昭这个模样儿,又想笑又得忍着,一屋子的丫头都退了出去,沉香落琼两个互相看看,差点儿就笑出声来。

太初咿呀发急,没一会儿又累了,腿也不蹬了,秦昭这才低头,跟她道:“你娘不让。”

太初也不知是不是听明白了,竟应和了他一声,卫善既是好气又觉着好笑,作势叉起腰来:“她才多大,你就这么惯着,往后不懂道理可怎么好?”

秦昭抱了女儿:“原来我也这么惯着你的。”

第258章 头香

年关还有十来日, 晋王府门前车马不绝, 里头一半都是来王府求字的,春联是不必肖想了,便想求一个“福”字回去,贴在门上辟邪招福, 压一压祟。

秦昭的一笔字,学的是卫敬禹的字体,业州卫王庙中立了石碑, 拓印着卫敬禹生前诗作文章, 还有些公文批复, 还有人专门去拓印下来,印成字帖流传,就叫作卫王帖。

秦昭的字比卫敬禹的字还差着些圆缓气,也是胸中志向不同的缘故,却也深得其境,这些人来求字是很求得着的, 可他们也不是真的来求字的。

上门来求字的,几乎全是来拍马屁的, 求了字去, 能贴在家中供在堂上, 显得有面子。谁也不曾想秦昭竟极擅书法。

还是曹大人先来求了,秦昭还真给写了一张,宫中便有赐福的旧例,袁礼贤的门前也多是求字的, 只是袁礼贤的字和他的人一样瘦削,瞧着便干巴巴不圆润。

曹大人把这字捧回家去,他虽当着司兵,也算半个文官,来往中也很几位懂得书法的,秦昭本就写得极好,再经这些人的嘴一吹,就成了千金难求的字,门上一时涌来许多人,都是来求字的,就连永寿寺的方丈也来乞字,说要把这字刻在碑上。

秦昭只觉好笑,却依旧写了篆字给他,没两日这位方丈便送信来,说正在刻碑,到正月初一日立下这个福字碑,还请秦昭过去揭开碑上盖的红绸。

永寿寺的方丈在书画一道上很有些名头,永寿寺的藏经宝阁中便收了许多名家手笔,连他都特意来求字,可见晋王的字确实写得好,求不着福字的,听见正月初一要立碑,都想去瞧瞧热闹,还有民人传说只要摸一摸那福字,便可多福多寿。

卫善手里握着剪子剪梅花的枝条,挑了一支花苞半开的剪下来插进瓶里,沉香捧了梅瓶,落琼替她撑伞,雪沫纷纷扬扬落在她身上的红狐皮斗蓬上,卫善剪下两株来,一株摆在房中,一株送去书房,捧了手炉子暖手问道:“王爷怎么还不来。”

沉香道:“王爷在书房写字,外头到处都在求,正月初一那一天,都想去摸一摸石碑上的福字,好添添福气呢。”

卫善一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又不是老寿星。”连求个字都有这许多花样,这位方丈可真是替永寿寺的香火操碎了心。

沉香“哎呀”一声:“公主可真是,都年里了,还说这些话。”

卫善一向觉得这个方丈很有些小聪明,一年四季永寿寺中总有能拿出来说道的东西,四时花卉引得达官贵人去赏,寺里又有福前果结缘豆,三五文钱一只,恨不得月月都出新花样,他倒不该当和尚,要是做生意,怎么也是常家聂家这样的巨富了。

卫善披着斗蓬一路往书房去,府中廊下处处开着朱砂红梅,才一进屋门便闻见水仙香气,就见秦昭正悬腕而书,案前裁了一叠纸,也不知道要赐多少人。

“有两张便得了,这许多分赐下去,也就显得不金贵了。”卫善解了斗蓬,撸起袖子,亲手绞了巾子递给他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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