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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307)

可他再一打听,晋王妃就是永安公主,他一离开京城,正元帝便把卫善赐婚给了秦昭,而他在边关这些年,一点消息都没接到过,家里人全都瞒着他,而他还不时给卫修寄去皮毛,请他转交给卫善。

卫修不说话,魏人杰也不再问了,仰着脖子把卫修带来的酒往喉咙里灌,一口气灌掉了一半:“还是中原酒好,够辣。”

卫修在他面前竟然有些局促,心里想过许多回见了他要如何说,岂料一语未发,他便已经不问了,魏人杰掏出刀来割羊肉,把烤焦的那一面撕下来,吃了大半只羊腿:“你来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来见旧友,喝上两杯。”卫修拎起酒囊,里头已经一滴酒都不剩了,魏宽并不信他,嘴里嚼着羊肉,眼睛依旧盯住他,从眸色里透出些讥讽来:“晋王找我这么久,就是为了让你喝几杯酒么?”

卫修浑无所觉,并不反驳,从怀里掏出名符来,上面已经用了印:“你若还想回大业,拿这个通关,到营州有一队商队,可以送你回京城去。”

一块木牌子上写明白了姓名性别生辰年月,背后还画了画像,是个满脸胡子的大汉模样,跟魏人杰还真有七八分相像。除了通关名符,还有些盘缠,和两件汉人衣裳:“卫家的商队会从营州出发,或去清江也可,回京城也可。”

“是晋王叫你做这些?”魏人杰到这会儿才找回语调,他看着那块木牌子,却不曾伸手接过它:“他想把我看管起来,拿我跟魏家换什么?”

卫修缓缓看他一眼:“晋王被陛下派去攻打高昌,曾文涉任陇右督粮道,善儿与太初被陛下接进宫中去了,凯旋之日才是团圆之时。”

卫修并无意禁锢魏人杰,也不愿拿他去跟魏家换什么筹码,可他是妹妹在京城里能够安然的保障,神策军羽林军都在魏家手里,纵不是秦昭的意思,他也要办到。

魏人杰喉口滚动,他自然知道太初就是晋王千宠万爱的郡主,满月周岁的时候都在晋地大办宴席,各色富户官员在市集中搜寻奇珍为郡主周岁送礼。

他的那块白狼皮就是那时候猎的,他既希冀着卫善能看出是他猎的来,又希望她不知道自己还活在人世,晋王有多么威风,永宁边陲无人不知,整个晋地无人不晓,他带军领杀出城门保守边民时,魏人杰就握着他的弓,藏在长草中。

他可以一箭射死秦昭的,可他没有;他也可以看着那人砍伤秦昭,可他也没有;他的箭在自己都没回神的时候射了出去,一箭封喉,射死了那个胡人,只有秦昭活着,卫善才能一世安稳。

于是他抬起眼来,问卫修道:“晋王不求帝位?”

卫修一怔,旋即答道:“不求帝位,只求平安。”

魏人杰把切下最后一点羊肉塞进嘴里:“何时启程?”

第304章 虎口

正元帝在紫宸殿动刀之时, 魏人杰早已经跟随商队到了业州, 他假作是收皮货的商人,把帐篷里的毛皮布料都送给了阿思娜姐弟, 来的时候就只有一把弓, 走的时候也只带走一把弓。

亚克与阿思娜目送他离开, 草原上太阳初升,四月才刚生了一片新绿,金色落在他背上,背着光人影越行越似个黑点。

远处光耀之地便是永宁城, 阿思娜心里隐隐明白他进了永宁便不会再回草原来了,但亚克却只以为哑巴大叔要出一趟远门,还不住冲他挥手, 直到手腕被姐姐攥疼了, 这才扭头, 看见姐姐泪流满面

魏宽迟迟都没收到儿子的消息,心中自有疑惑是晋王做了手脚, 这与二人在山间论定的不同, 可如今形势也与当时不同。

秦昭的远征高昌的大军才刚出发,正一路集结人马,妻女都在宫中为质,那么他扣下魏人杰当质子倒像是晋王一贯行事。

魏宽眼看卫善走过身边, 手指头比出一个“二”,利目一扫又收回来,他一手握手, 一手握着的玉色锦帛,握着紧缺的那只手紧了又紧,上前两步,立到正元帝的榻前,就在卫敬容的身边,把锦帛呈递上去:“大哥醒了,这东西不吉利,不如烧了。”

他自不能直递到正元帝手上,正元帝麻沸散的药效又还未过,也抬不起手来,整个屋子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卷玉帛上。

秦昱才刚自己柱着拐杖立起来,单脚往前跳动,杨宝盈伸手扶住他,十分殷勤的扶他往前来,夫妻两个这会儿都伸了头,目光直定定的盯住那卷玉帛。

人人心里都知道那玉帛上写了什么,可又止不住窥探之意,正元帝分明知道,却久不吩咐,卫敬容稳稳伸出手去,接过玉帛,放到正元帝的枕边。

正元帝这才阖上眼帘,在榻上动了动手指头,卫敬容转身吩咐王忠:“陛下刚醒,正是乏力的时候,大监着意侍候着,若有什么就往甘露殿来报。”

王忠躬身应是,卫敬容先立起来,面向妃嫔:“散了罢,也都乏了,明日便不必早起请安了。”这儿都已经三更过去,文武官员还在等着正元帝的消息,这会儿宫门都已经下了钥,只能挤在值房中过一夜,明儿一早再齐聚正元帝的身前问安。

别人能走,魏宽还不能走,他得到的御令是等正元帝全然清醒,依旧按着刀,被王忠请在一边榻上歇息,让他想起兄弟们一同打江山的时候,那时不管不顾倒头便睡,还管什么上下尊卑,而如今就算正元帝睡得熟了,他也不敢躺下。

殿中人都散了,秦昱不甘心离开,他盯了枕边玉帛一眼,退出去的时候又看一看王忠,正元帝的榻前让魏宽王忠两个守得好似铁桶,要怎么趁着他病痛,把王忠换下来?

王忠不一刻便又进寝宫,请魏宽去用饭,魏宽掀开帘子到外殿去,就算有人要进正元帝的寝宫,也得经过殿门,他出来便先闻着肉香,炖肉烘饼酒食罗列案上,魏宽早已经饿了,甩开手吃了起来。

王忠这才道:“这是公主预备的,特意送来犒劳将军。”

魏宽手嘴不停,一气儿把一碟子饼都吃尽了,这才抹了嘴:“公公替我多谢公主。”却并没有求见的意思,说完又转身进了寝宫,抱着刀守在正元帝身边。

林一贯把信报给卫善,卫善只当今日无论如何都要会面,谁知魏宽竟半点也不着急,略略一想明白过来,魏宽从来至情至性,生平最重的就是义气十字 ,正元帝此时衰弱,卫家也不会对魏人杰如何,这才一心守着正元帝。

没想到魏宽对正元帝依旧还有这么厚的情义,卫善点一点头:“知道了。”

她罩着兜帽斗篷出来,转身时遇见了杨宝盈,杨宝盈也是这么一身打扮,一见卫善便挑起了嘴角:“善儿也来了?”她只当卫善是来窥探那份玉帛的,说着又看一看林一贯:“小林公公倒不守夜么?”

卫善不欲与她多谈:“母亲差我来问一问,不然怎么也不安心。”

杨宝盈立时接住了话茬:“可不是,我们殿下也是如此,一片孝心怎么也劝不住,他自个儿腿脚又不便,也只能我来替他跑这一趟了。”

说着笑盈盈问林一贯:“陛下睡得可还好么?我们殿下恨不得就躺在陛下榻边陪侍呢。”一面说一面眼含讥讽,早就瞧出皇后与王忠这个奴才暗中互通消息,怪道甘露殿总是消息灵通,她念头一转又笑起来:“我还要往东宫去,陛下动刀这事儿总得告诉嫂嫂,省得她还日日念经祈福。”

卫善笑意未变:“天这么晚了,还是歇着罢,母亲早就着人报信去了。”只怕太子妃根本就不想正元帝能好起来,只有正元帝死了,承吉才能立时即位,甄家也能官复原职,杨宝盈哪里是好心好意去看她,这是专去看她笑话了。

太子妃一被看管起来,外头这些诰命们便全知道了,甄家闭门谢客,不论是谁送的帖子都不敢接,甄家的荣华富贵全是靠得女儿,女儿失去圣心,甄家便噤若寒蝉。

杨宝盈自进了宫偶尔也往东宫去,太子妃一日比一日更瘦,嘴里不停念叨着想见儿子,可看管的宫奴却不敢上报。

正元帝病重,腿疼难忍一点便着,谁在这时候送上门去挨骂,哪里还敢替太子妃传讯息,可又怕她闹起来,只得哄着她骗着她,说已经替她报了上去,可是陛下未允。

太子妃只是不能出东宫门,走到哪儿又都有人跟着,身边的心腹早已经草席裹着扔出了宫,李承徽苏良媛几个又是她的死对头,若不是她们,她也不会这么惨,干脆就呆在殿中不出,也不与她们交际,就怕有人害她,只得日日念经,夜里还必得点着灯才能睡得着。

杨宝盈这时候去看她,便是她的一根救命稻草,怎么也得紧紧攥住了,对着杨宝盈哭得满襟是泪,杨宝盈眼看着她哭,落的泪越多,心里越是觉得畅快,看她哭得气都喘不上来,伸手拍拍她的背:“姐姐也别太过伤心了,只要承吉还在,姐姐就有出头的那一天。”

说着故意顿上一顿,对太子妃蹙了眉头:“只怕她动这个心思,是想让承佑取而代之,那时候姐姐可就再没有指望了。”

太子妃浑身一抖,她屋中花团锦簇,白天是诰命来奉承,夜里自有宫人奉承,眼光哪里还能看得见偏殿,如今一静,便日日都能听见承佑在偏殿的读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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