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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352)

魏夫人见不得儿子这个腻腻乎乎的模样,将他召进甘露殿,一巴掌拍在他身上:“你瞧瞧你自个儿!哪还有半点男人的样子!”

打完了又心疼,这六年里儿子在外风餐露宿,吃了这许多苦头,前头男人有事忙,魏夫人的一等大事便是给自己的儿子寻摸个良配。

她让阮尚宫把各家适龄的女儿挑出来,儿子二十多了还未成婚,要挑就得挑个他喜欢的,对阮尚宫半点没有隐瞒:“你是见过晋王妃的,就按着她的模样来挑。”

阮尚宫头都不敢抬,按着卫善的模样来挑已经不是易事,魏夫人又诸多规矩,年纪要轻,儿子喜欢卫善的时候,她十四五岁的年纪,要补也补一个十四五岁的给他。

这是给未来的王爷选妃,阮尚宫挑出几个品貌合适的,将画卷呈送到魏夫人的面前,魏夫人横看竖看也拿不准主意,干脆把儿子叫来,由得他挑。

魏人杰连扫也不扫那画像一眼,气得魏夫人又是一巴掌,待看见儿子身上穿的还是旧衣,送去的织

锦衣裳都没上过身,又忍不住心疼起他来:“你要是真喜欢卫家那丫头,我倒有个法子保她不死。”

魏人杰立时抬头看着母亲,魏夫人冷哼一声:“你将她捆了带进府中,用药也好,用强也好,养她三两个月,还不驯服?”

魏人杰闻言大震,他对卫善从未生过这般心思,心中自来以她为敬,听见母亲这么说,站起身来就要出殿去。

魏夫人又是一记巴掌:“你那些叔伯们难道个个都是你情我愿,明媒正娶?”山寨上的兄弟这么多,女人从什么地方来?凭她什么寡妇小娘子,嫁过的未嫁的,只要上了山,都是一样的。

“她此时难道就不恨你了?有了孩子就好了,你爹这会儿是没想起她来,等想到她了,她还能活得成?”魏夫人恨铁不成钢,儿子盼了这么多年,也该一偿夙愿。

魏人杰攥紧了拳头,对卫善道:“你,你跟我回府去。”

第350章 敬酒

魏人杰连着几天往大福殿来, 每回都让宫人送东西给晋王妃,守殿的卫士见了他,面上模样恭敬,暗地里便互换个调笑的眼色,宫城里还有谁人不知,魏王的儿子对晋王妃一往情深。

二人在花树下对谈,两个卫士目光一往卫善身上打转,魏人杰便眯着眼睛瞧过来,两人赶紧肃了脸色, 不敢再打探二人说些什么。

可魏人杰这一句话,还是落入耳中, 左首那个对右首寻个挑挑眉头, 两个人赌了一顿酒,赌这位魏将军什么时候才把晋王妃带回去。

卫善面上怒意一闪而过,又敛目忍耐, 魏人杰看她面带怒容,却隐忍不发, 想到这些日子宫人说她少食少睡,因太皇太后过世心中伤痛难止, 压低了嗓子道:“我绝不会动你, 你跟我回府,只要骗过父亲母亲, 我就将你送出城去。”

卫善怒意稍减, 看向魏人杰时目带讥诮, 问他道:“往南逃还是往北逃,又要如何才算是骗过了……魏王?”最后两个字从喉咙口挤出来,却似飞刀扎在魏人杰身上。

魏人杰张口结舌答不上来,魏夫人说了那番话,看他脸色变化知道他意动,生怕他说出要娶卫善作正妻的话来,又赶紧添上两句:“你要将她带回府里也成,可你先得明媒正娶一个当王妃,崔家的是不成了,谢家女儿倒有好的,你叔伯的女儿中你要是有喜欢的,娘也替你聘回来。”

说着伸出手轻轻搭在他肩头,宽慰似的拍打他,魏夫人待两个儿子少有这么慈爱的时候,苦口劝他:“你兄长妹妹都阻在路上不知何时能回,娘只求你能好好成亲,生下孙儿来,你若应了,我便替你去你父亲面前说项。”若是不应,她也不会替卫善求情。

儿子一颗都吊在卫善身上,那些旧部都已经升了官,比正元帝在时,官位高上一截,西边诸州还要靠他们驻守,北边的仗也要靠着他们去打,也有人想结儿女亲家,可儿子这个心思,真讨进来,岂非结仇。

“怀了孩子再许她出门,把她人留下,心也留下。”说着挑出谢家女儿的画像,展开来给儿子看:“这是谢家三女儿,样貌品性都是好的,要不然寻个借口宣到宫里来给你看看。”

魏人杰存着要救卫善的心思,点头答应了,他一心想着将卫善送出去,听了这话也难免酸涩,当着卫善的面更说不出是带她回府假装侍妾。

一夕之间世事变幻,原来还当在胡汉边陲口不能言,已经苦极,哪知身居高位,才是苦极。

卫善看他颓然,转身便走,魏人杰又道:“我明日再来,你若改了主意,就告诉我。”

当真要放她走,山道上又为何阻拦?卫善不肯信他,素着脸进了殿门,碧微见她回来,跪坐着直起身子:“他说了什么?”

每回都是送东西来,这回要见人,必是有话说,卫善摇一摇头:“没说什么。”

碧微秀眉微蹙,见卫善脸望向窗外,一句都不再对她多说的样子,又把话咽了进去,两人一夜无言,第二日清晨,阮尚宫带了几个宫奴,抬着两只箱子进了大福殿。

“这是娘娘送来的。”点心绫罗茶叶香料应有尽有,阮尚宫领命而来,魏夫人叫她劝一劝卫善,昨儿将军丧着脸回去,娘娘便知他没说动卫善,吹不得打不得,还得待她好声好气的,才算是顺了儿子的心思。

阮尚宫满面堆笑:“公主尝一尝金乳酥,是光禄寺才刚做送上来的,这些料子香料,也都是公主原先爱的。”抖落出一块杂银丝绣牡丹花的缎子,铺在桌上,撑起笑意来:“这可都是今岁的新花色。”

东西必是阮尚宫挑的,连她都知道挑素色的送给自己,魏夫人却打主意要把自己送进成国公府,给魏人杰当侍妾,卫善抿紧双唇深吸一口气,才对阮尚宫道:“多谢夫人赏赐,我在孝中,不便穿戴这些。”

一句话就把阮尚宫给堵住了,卫敬容新丧,卫善此时进了成国公府,那便是不孝不贞,两重罪名压在身上,秦昭还怎么肯替她拼命,可这事由不得她不答应。

阮尚宫心中叹息,将缎子搁到一边,见殿中没有旁人,起身跪倒在卫善的身前:“劝旧主侍奉新主,奴婢是舍了脸皮才说出这些话来,可公主也该为自家打算,太皇太后泉下有知,也盼着公主平安。”

“我若当真进了国公府,卫家先祖泉下有知必以我为耻。”这名声传出去,不说她的一双儿女,兄长叔叔怎么能抬得起头来,二哥又该有多么伤心,卫善胸膛起伏,好半日才平息怒火,她不过是听命行事,对阮尚宫道:“你将这些都抬回去罢。”

阮尚宫心中叫苦,她来时娘娘便道这是敬酒,言下之意,便是敬酒不吃,等着她的还有罚酒,阮尚宫眼见卫善绝肯定服这个软,退到门边不住叹息。

碧微一把拉住了她:“还求姑姑回去替公主多美食几句,太皇太后新丧,公主悲伤也是人之常情。”说着褪下腕间金镯,阮尚宫身边跟着的宫人一人塞了一只。

“自当替公主尽力,太姬也劝一劝公主罢,如今还是我来,娘娘若是不肯等了,派了旁人来,可就……可就不体面了。”阮尚宫说完出了大福殿,回去禀报魏夫人。

魏夫人与儿媳妇两个坐在殿中,贺氏一看阮尚宫的脸色,便知道事情没成,替婆母沏一盏茶:“母亲吃茶罢。”

魏夫人哪有心思饮茶,看东西又抬了回来:“她还不肯?”对卫善已经多番容让,让卫敬容在甘露殿中过世,又将她停灵在奉先殿,也不曾为难先帝女眷,当年秦正业打进皇城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客气。

阮尚宫道:“公主还在为太皇太后过世伤痛,茶饭不思,以泪洗面,不如再等些日子,待公主心里好受些,再说这话。”

魏夫人还未开口,贺氏先开了口,使了个眼色给儿子,让抱着魏夫人的腿撒娇,对婆婆道:“太皇太后将她养育长大,她心中悲伤也是人之常情,母亲不必动怒,待我去劝一劝她,叫她应下这事来。”

贺氏料理家事从来都是一把好手,魏夫人很倚重这个儿媳妇,这事她本就没想着能说成,卫家人都是硬骨头,软办法不成,还有硬办法。

可儿媳妇已经张了口,她便点一点头:“你去罢,她若还不肯,就依着我的法子来。”叫他们生米成了熟饭,若不是儿子心里除了她连根女人的头发丝都没有,又何苦强逼她,就让她在大福殿中清修便是。

叹息一阵又吩咐阮尚宫:“你再去奉先殿看看,叫几个永福寺的和尚来,先念一轮经书罢。”说罢支着头,额间隐痛不止。只当造了反,从此天下就没哪个人敢蹬鼻子甩脸子给魏家人看,哪知真的住进了甘露殿,才知还有许多麻烦。

贺氏替婆婆轻揉额间,吩咐尚宫们抱着儿子女儿下去,手上在动,眉头却紧紧蹙着,待到婆婆睡了,贺氏才退出殿去,赶去了大福殿,将身边宫人留在门外,自己进殿去见卫善。

卫善一身缟素坐在屋中,只当贺氏也是来当说客的,目光冷然望着她,贺氏却对她一笑,轻声问候:“王妃身上可好?”

如今人人都称卫善作公主,碧微最早改口,宫人们便也一个个跟着改了口,仿佛叫了她公主,就能忘记她晋王妃的身份,替她委身魏人杰扯出一块遮羞布,贺氏开口这一声王妃,倒让卫善多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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