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凤凰台(83)

小太监再往前两步,便能瞧见道黑影急步过来,碧微快步行到门边,待要出去,手又扶着门动弹不得,若是没有应允呢?不等她再想什么,殿内的烛光幽幽默照见来人的脸,他的脸上满是笑意。

回城太晚,城门都关了,他再是太子,也不愿意这时候喊开城门,干脆就在离宫住下,第二日一早进城来,早朝之前匆匆换了衣裳。

正元帝分明知道,却笑而不语,等下了朝,才道:“赶紧往你母亲那里去,她可生着气呢。”

秦显面上带笑去了丹凤宫,就见卫敬容佯装恼怒,看他来了,喝斥一声:“你这孩子打这样的主意,怎么不来告诉我。”

秦显一听便笑:“娘生起气来才不是这个样子的。”

北狄战事眼看一时不能歇止,等大业打下吴江,再不惧北狄起锋火,也就不必和谈,卫敬容心里吊着的大石落了地,经过一夜,倒把气给平了,看他笑得这样,叹息一声:“跟我也一句不露了,我这儿还要替你选妃呢。”

秦显竟难得不好意思起来,规规矩矩坐卫敬容跟前,两只手撑着膝盖,乖乖坐着不动,低头认错:“我没想到,她会答应。”

卫敬容闻言笑起来,这个孩子虽然有时荒唐,到底良心是好的,对着他又笑又叹:“你要是有你二弟一半周全,我也不必事事都替你悬心了。”

秦显立时笑起来:“二弟这么好,我看不如把善儿配给他,善儿打小可不就喜欢他么。”那是五岁的卫善,小尾巴似的跟着秦昭,每回秦显带着一群人要出去,卫善就皱着鼻子要哭,谁伸手都不肯要,抱住秦昭不肯撒手。

卫敬容嗔他一句:“又胡说了,原来还小,这些倒能玩笑,越大这话就越说不得,若是昭儿没这个想头呢?”秦昭一向孝顺,只要提出来,就只有答应的。

秦显摆出大哥的模样:“我可问过了,我看他倒是愿意的。”秦昭打小就是那个样子,想吃的东西总得等到别人都拿了,不要了,他这时才会伸手,心里喜欢什么也是绝不肯说的,久而久之看上去就像对什么都不太上心的样子了。

卫敬容一怔:“当真?”

第78章 亲疏

卫敬容先是惊奇, 跟着横了秦显一眼,“哼”出一声来:“可别拿你弟弟妹妹打岔,我正说你的事呢, 你自己说, 后头选妃该怎么选?光会跟你爹弄鬼!”

一面说一面伸出指头来戳了他一下,秦显被这指头一戳, 便知瞒不了母亲, 挽了卫敬容的胳膊, 他人高马大, 坐在卫敬容身边比她高出许多,一伸胳膊就把母亲搂住了:“我是真喜欢她。”

卫敬容这回倒没哼他, 反打量他两眼:“你那点心思我怎么不知, 你爹再不会肯的。”正元帝不知儿子心意,卫敬容却很明白他, 打小就是这样, 他想的总要办到了, 心里才舒畅, 要不然就觉得亏欠了什么。

只怕是许了姜家女正妃位, 心里又有那么些怜意, 何况姜远的女儿比民人的女儿相比较,自然是姜家女儿更好些,皇后系出名门,总比身家清白要好听得多了。

这父子两个身上的毛病倒是一样都不少,卫敬容叹一口气, 伸手摸了摸秦显的头发:“你这个孩子,心里喜欢了,就来跟我说一声,我难道还能看着你烦恼不成。”

秦显咧开嘴笑起来,把卫敬容搂得更紧:“那依娘说怎么办?”

“选妃是必要选的,”卫敬容抬眼看看他,观他脸色就知他没有不选妃的意思,反放下心来,只要知道什么是必要为之的,那便不算太坏:“选妃得选,正妃之下还有两位良娣六位良媛,不论给她定的是什么份位,你也没有亏欠她的,正则以正待之,侧则以侧待之,不许僭越。”

一句话戳中秦显的心事,他面上一红,卫敬容握了他的手:“你到外头征战久不在家,一家一国要乱起来都是后院着火,你三弟怎么就能养出那么个性子来,子不言父过,可你心里该知道才是。”

秦显立时想起追封陈皇后时杨妃那张掩不住喜意的脸,还有麟德殿中秦昱谈起善儿时的口吻,才不过说了他两句,一句重话都没有,他便恼怒成那个样子,吓得乔昭仪落了胎。

卫敬容嘴里从来没有一句旁人的不是,这么些年,也只有这一句怨言,就是一句怨方让秦显垂了头久不言语,只把卫敬容搂得更紧些:“我再不会让人对娘不敬。”

卫敬容听了便笑:“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家里安稳便罢,只是孩子都大了,难免都有些自己的脾气,你们兄弟往后成家立业,万不能起嫌隙,你是太子,往后就是国君,待弟弟们多宽忍些才好。”

以选妃事说到后宫事,卫敬容说这几句,秦显咧嘴一笑:“我带昰儿去跑马。”拿这个小弟当小儿子看待,与秦昭打小到大又一起征战的交情更不必说,半个字也不曾提起秦昱来。

待正元帝理完了朝事过来,就在官道上碰见了秦显把弟弟顶在脖子里,秦显一只手托着秦昰的背,秦昰两只手冲正元帝坐的辇轿挥舞大声叫他父亲。

正元帝也不要他们行礼,知道他们是去飞龙厩,还让王忠送些冰盏去,倒是难得想到这些细事,王忠便笑:“娘娘日日都有吩咐,各殿里的冰盆也是一天都不曾断过的。”

眼看将要路过珠镜殿,正元帝见了两个儿子,便又念起秦昱来,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到了门边挥一下手,辇轿停下,王忠躬身扶着他下来,两人迈进殿去,就是一片清凉。

杨云翘的宫殿里每天夏日便下了门窗,只用银纱作帘,轻风拂动自带凉意,秦昱正趴在床上,宫人替他打扇,他受了棒疮最怕天热起脓,一时凉一时热,心头烦燥不已,正元帝站在门口都能听见他喝斥宫人,正元帝站得一刻,转身便走,连殿门都未进去。

正元帝的辇轿在半道上拐了个弯,自有宫人报到丹凤宫去,结香进来低声禀报,卫敬容坐在窗前,眉未动眼未抬:“知道了。”

心里却在思量侄女的事,善儿才刚多大,昭儿看她,至多是哥哥看妹妹,再有旁的也不能够。民间也不是没有表兄妹结成亲的,两小无猜也得你情我愿,两个都是好孩子,昭儿的心意更是难得,可若要议婚,就得善儿自己愿意。

好倒是好的,可眼下看着两人都没那个意思,卫敬容原来想给侄女结一门安稳的亲事,可想一想当年她的父亲也是这么想的,倒不如结一门善儿自己喜欢的。

正元帝既往珠镜殿去了,孩子又不在身边,她还当能歇得一刻,谁知正元帝又驾临丹凤宫,进来便面带不悦,卫敬容只作不知,跟他论起秦显选妃的事来:“掖庭这些屋子也都修整过了,让入选的采女有个住的地方,一宫里再派四位训导尚宫,留神看着哪些性子柔顺,显儿脾气急,非得挑些棉花似的姑娘才能稳得住他。”

正元帝还当她必要生气,不料张口还是替儿子打算,反问她一句:“你倒不气。”

“只有当父母的跟儿子低头,哪有儿子对父母低头的。”卫敬容说着一叹:“还是小时候太纵着他,倒把他纵成一匹野马了。”

妻子的教导,正元帝从来都是满意的,没把儿子约束成书呆子,既能文又能武,朝中无有不赞的,再想想三儿子,小时候倒也生得伶俐可爱,怎么竟长成这么个暴戾的性子。

他握了妻子的手:“他跑得再远,你也是他的马笼头,这些年倒多累你。”

正元帝喜一个人便喜极,厌一个人便恶极,此时说得这话,卫敬容也不当真:“姜家姑娘还有一年多的孝期,等采女入宫,便把她也接进来,该按着规矩教导起来了。”

正元帝定下这么一桩不大不小的事,卫善商桥县也办了一桩不大不小的案子,官船停靠在商桥县岸边,便跟之前永城淩县一般,码头上涌上许多民人商贩,有来看新鲜的,也有来卖货物的,盯着雕花精致的巨大官船看个不住。

运河靠前这样的游舫还能常见,越是往北,就越是少见,涌聚的人也就越多,卫善不是以为意,沉香几个也早就习以为常,这样的大雨都能聚集起这许多人,广白从窗缝里看上一眼:“这些人莫不是真把公主当成菩萨了。”

朝拜都没有这样费心的,卫善微微一笑,手指翻过书页,王七该在这时候去送信了,也不知道这样大的雨,他要怎么把信送出去。

商桥县县令冒着大雨前来请罪,还未进来就先磕头,说未曾想到官船会来此停靠,不曾及时接驾,还请公主恕罪。

卫善没有怪罪,若不是忽然大雨,船也确是不会在这里停靠,还让商桥县县令不必特意预备上贡物品,等雨注了,船上补足清水米粮就会离开。

商桥县县令又再三请罪,知道卫善确是没有怪罪的意思,这才退下,还让民人不许围观,把县衙门里几个捕快都派了出来,就站在码头边赶人,怕惊了公主的驾。

几个捕快都穿着蓑衣,也依旧淋得浑身透湿,广白隔窗看见,便道:“公主又未降罪,这个县令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卫善反笑一声:“他是怕我恼了民人,开罪下去,这些人可不要遭殃。”

商桥县里连驿馆都未设,再往前一点路就是宿城,纵有船队商队也是往前去休整,这么个小县,连商铺都没有几间,也不怪县令这样如临大敌了。

上一篇:全世界我最红[快穿] 下一篇: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