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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202)

说到这张朝隐,也是大有来头的人。

他是前陈朝陈悼帝身边的太监。

张朝隐出身河东张家,祖上也是256文学。

其祖上曾有人官至河东太守,显赫一时。

可惜好景不长,张家很快衰败。

等到了张朝隐那一世时,已是穷困潦倒了。

他幼年丧父,而由舅舅胡适抚养长大。

年少时的他样貌秀美,在河东一带颇有美名。他苦读诗书,一心报效朝廷,出人头地,十八岁时由舅父胡适做主,将小女儿嫁他为妻。

夫妻婚后也算是恩爱,胡氏隔年便生一子,只是胡家得罪当地县令,而被捏造了罪名,全家发派流放至岭南。

胡家家产遭抄,张朝隐恨而告官,但当地县令是河东太守袁越的远房表亲,而袁越乃是当时陈悼帝长子越王的亲信。

如此一来张朝隐自然状告无门,反倒遭人打了一顿,认为其妖言闹事。

受了这样一番磨难,妻子亦是不堪变故,上吊自尽。

他自做了宫刑,将儿子托付给昔日旧友,孑然一身进宫为侍。

期间得宠而受命于天,外派陇西为监军,如此与当时还年少的太祖于军中相识,结为知已。

太祖起事之时,他曾赠米粮财帛,定国之时受封河东王,食邑万户。

张家一时风光无限。

晚年行事昏庸,曾闻晋州知州麦延福有女,颇有美名,便以老迈残缺之身强娶麦氏为续弦,而遭麦延福上折状告。

太祖念在过往,提拨麦延福为晋州刺史,后才将此事平息。

但自此之后,张家行事狂妄,张朝隐之子幼年时寄人篱下,张朝隐对儿子百般宠溺,在河东一带成为祸害,张朝隐死后,其子妄议朝政,遭人揭发,当时太祖令人使其河东一带官员围观而杖张朝隐之子百棍,革张氏一族异姓郡王爵位,废为庶民。

自此之后,河东显赫一时的张家破败。

只是事后在与当年旧臣提及此事时,太祖也流露悔意。

不知是不是知苦而奋进,张朝隐之孙张蕴遭逢家变之后,奋发而努力,刻苦读书多年,在嘉安帝天丰二年中举人。

看在当年老臣份上,嘉安帝曾见过张蕴一面。

也是物极必反,张蕴之祖、父俱都是狂妄无状之人,张蕴本人却是性情严肃古板,言谈间进退得仪,为人不肯钻营拍马,极不善言辞,又一板一眼,最后嘉安帝示意吏部,将其封到华州治下一县做县令。

这样多年,也不知这张蕴是不是刻板不知变通,在华州治下一坐便是多年,没再挪过窝了。

年幼时的燕追曾随嘉安帝,见过张蕴。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也学会贪污财物了?

他眼里闪过兴味之色,嘉安帝就笑:“还记得?”

燕追就点了点头。

“天丰二年四月,您召见过他一回,性格很是固执。”其实说固执都是太恭维张蕴了,他在面对嘉安帝时,不止没有诚惶诚恐,反倒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嘉安帝便大笑了起来,又看了折子一眼,饶有兴致:“你认为孙好此折是何意?”

只是区区一个县令,照理来说不该上报到嘉安帝这里,一般照流程,上奏刑部便成。

可因为张蕴此人颇有来历,这华州府尹孙好才特地上了个折子。

事实上这样的小事不少,大多都是由杜玄臻择出奏章,分门别类归好,重要的事先送往宫中,由嘉安帝审批,其次重要的事再次之。

一般这样的小事无需嘉安帝过目,下面的人便处理齐全。

若有不对劲儿,再有三省长官报奏就是。

孙好也只是想走个流程,若照正常情况,这样的折子嘉安帝可能看都看不到,但巧就巧在,近来他有意打磨燕追,便将各地奏折都让人送进宫里,使燕追先批小事,由他过目,再定大事。

这封折子倒是有些意思!

“儿臣觉得其中有些蹊跷。”燕追握了毛笔,意有所指。

嘉安帝不置可否。

将折子扔在降香黄檀桌面之上,将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先不说这个。若张蕴当真贪污,依你看来,该如何处置?”

第三百零八章 害羞

燕追记忆力过人,一听张蕴,便想起了他的来历,这样很好,使嘉安帝心中十分满意。

他有意要再考儿子,说了这话,便静静盯着他,想听燕追回答。

位居龙椅之上多年,嘉安帝的目光似汪洋大海,将层层危险都隐在那平静的表面。

被他看得久了,还是有压力的,就是杜玄臻之流,一旦被他注视多时,也难免会坐立不安。

但燕追却神情平静,这样平静颇有大家风范,又使嘉安帝更满意了,目光中露出几分温和之色来。

“依儿臣看来,杖打一百,以敬效尤。”燕追说完这话,嘉安帝扬了扬眉梢,看不出喜怒,只以目光示意他接着往下说:“大唐律令对于贪污舞弊的官员惩处十分严格,贪帛绢十五匹便要处以极刑。”

嘉安帝就笑,也不说话。

燕追就又接着道:“张蕴若真贪七千匹,其罪当诛。不过皇上,”他话锋一转,“若贪十五匹与七千匹同罪,那么小贪也将变大贪,起不了惩处的作用。”

哪怕有人胆小,不敢多贪。

但仔细一想,贪十五匹与一千匹都是同罪,便可促使许多官员挺而走险了。

这也确实是嘉安帝在看到张蕴之事时,心中想的事情。

大唐律令是由当初杜玄臻等一干学士所订制,但难免会有疏漏之时。

“你能注意到这一点,是对的。”嘉安帝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奏折:“你再说说孙好的问题。”

两父子提及此事,眼神中都闪过阴冷之色。

燕追就道:“华州乃是西京治下的州县之一。”

嘉安帝的目光渐渐就深邃了起来。

“已到年底,各地进洛阳的王公怕是要来了,去年忠信郡王之子命丧洛阳,今年不知可曾将他嫡次子带来了?”

燕追话一说完,便阴阴笑了起来。

两父子对于此事都心照不宣,那张华州府尹呈上来的折子却被嘉安帝拿了玉镇,压在了桌案之上,两人谁都没有再提及此事。

说完了正事,之前燕追走神便被揭过不提。

晚上嘉安帝留他在宫里用膳,燕追在宫里又坐了阵,先去向崔贵妃请了安,才出宫了。

他已经好几天时间没回屋见到傅明华了,除去成婚之后他前往太原一行,两人其实还算是新婚。

燕追在想,傅明华会不会以为他是在冷落她了?

他胡思乱想着,回到府中却是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多滤。他进了房,自己解了大氅扔在下人手中,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擦手与脸,屋里傅明华便匆匆出来。

燕追的目光绞在她身上,她穿了淡紫色半臂裙,头发只松松以玉簪固定,那鹅蛋似的小脸浮着红晕,明眸皓齿。

“王爷。”

傅明华要俯身请安,燕追伸手捉住了她手臂,笑着就问:“在做什么?”

她身上带着香气,融和了他一路回来时染上的寒气,他也不愿意此时伸手来碰她,自己双手合十放在唇边,呵暖了之后才牵了她的手,进了一旁橱间里。

里面摆了两张椅子,中间一方桌,上面放了花瓶,里面插了几株梅。

之前还未进来时,燕追便闻到了屋里寒梅的冷香,却故意问她。

“出去剪了两株寒梅回来,想插好了让人送到您书房里。”

傅明华微笑着答道,燕追就有些惊喜了,捏了捏她柔若无骨的葇荑:“元娘此话可是在暗指我连着两日歇在书房,该回来陪你了?”

她便有些羞涩:“当然没有。”

他坐在椅子上,拉了她也挤着坐了下来。

这胡椅略宽绰,一人坐着倒是有余,两人坐下便有些挤了。

燕追却喜欢与她这样亲近,圈了她的腰,看她又拿了剪子起来,修剪着花枝。

“您近来几日劳累,也该注意身体。早上我让绿芜盯着厨房,煲了些补身的汤水。”

她侧过头来,吐气如兰:“您过会儿先用一些。”

燕追低垂着头,从他的角度能看到那垂下来的长睫,又浓又密。

那脸似羊脂,朱唇微启间,偶尔能窥见细白整齐的玉齿。

他将下巴轻轻靠在她头顶上,轻轻蹭了蹭:

“听你的。”

她愣了一下,双颊泛起醉人的红晕:“您也该注意一下身体,伤才刚好些,也要多养些时日。”

燕追又点了点头,鼻翼轻轻颤动,答了一声:“嗯。”

双臂却收得更紧。

她又觉得脸更红,侧了身仰头来看他,他目光温柔,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情意,顿时便使她有些心慌了起来。

若燕追神情冷淡倒罢,她是不大在意。

可偏偏此时的他如此温柔,那目光似两汪泉水,像是要将人溺在其中,她一下便六神无主,挣扎着要跳下地。

傅明华手中拿着剪子,燕追也怕她一时情急之下伤了她自己。

她细皮嫩肉的,轻轻一碰也足以让她吃够苦头。

所以她一挣扎,燕追就顺从的将手放开。

傅明华匆匆跳下了地,裙摆在她足下划了个圈,她又倒了回来,将剪子放在桌上。

连头也不敢抬起来,脸庞通红,显然是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突兀,细声细气就道:“我替您做了一个香囊,去替您拿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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