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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330)

傅明华从未像这一刻般,真正感受到帝皇的无情。

嘉安帝冷酷得宁愿亲自葬送这情感,也不愿将来有一天受这情感牵扯。

太后送玉蝉的心,最终可能只是白费,只是这长辈一番为自己思考的拳拳之心,傅明华却感受到了。

“走吧。”她噙着眼泪,含着笑意将玉蝉小心翼翼的放入盒子里,又郑重的放进囊中,塞进袖口。

她与太后结下的善缘,因太后的这番爱护周到,使得她在面对这失去了主人之后略显冷清的紫兰殿中,感觉心中无比的温暖。

碧云蹲了一阵才扶了椅子起身,才将说要走,那头却听到脚步声响起来了。

似是有人朝这边行来,傅明华顿了脚步,就听长公主有些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温嬷嬷,我母亲出嫁之前,我的外祖母曾亲自赠了她一对玉蝉,乃是郑氏……”

长公主的话印证了傅明华之前的猜测,碧云长舒了一口气,此时长公主明显是有事在与温新说,若此时撞上,未免尴尬。

傅明华秀气的眉拧了拧,提了裙摆也不发出声音直往后退,快步走了一段,前方廊道便分岔了,一头往左侧偏殿,一头则是通往主殿之后。

转角处有偏殿门,只是因太后去世的缘故,为防止有宫人心生逮意,胆敢趁乱私拿殿中物件,所以几侧大门都已经锁上了。

廊道下方种的是一排排的玉兰树,此时白玉兰开得正好,浓茂的树枝舒展交错,有些枝芽已经探到廊道上来了。

此时白玉兰中间一条小路恰恰又通往另外一侧。

傅明华顺着石梯下去,碧云一面托着她的裙摆下去,才刚下了阶梯踩在石子小道上,长公主与温新便过来了。

这花开得极好,傅明华与碧云穿的又是素色衣裙,靠着树而站,长公主与温新两人看样子要去的是偏殿,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廊道下方小径上站着的主仆两人。

“那玉蝉一只在皇上手中,一只却在母亲手里,可是留给祎儿了?”

长公主笑着问温新。

温新是太后的心腹,太后有事不会瞒她。

傅明华听到此处,便知道长公主的意图了。

太后一去,便相当于定国公府已经不能再得到她的庇护,长公主虽然仍在,但能保定国公府多久,仍是未知之数。

从当日阴丽芝上门来求庇护,傅明华便猜出怕是薛府的人亦是得知自己权势富贵太过,怕将来惹出祸患了。

此时长公主问及玉蝉,怕是想要得个护身符。

只可惜她没料到太后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将玉蝉留给她。

哪怕就是留给她了,依嘉安帝的性情,活人不在,一桩死物,又能顾念得了多少旧情呢?

“我知道母亲未必会留给我。”

长公主微微一笑,咳了两声,语气虽然平淡,但话里依旧透出几分不甘:“她向来就偏爱的是祎儿。”

“不过……”公主喘息了两声,脚步竟然顿了下来:“嬷嬷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如今我也是想留个念想,纪念母亲罢了。”

第五百零三章 关你

“您且放心。”温新柔声安抚长公主:“太后记挂着您的,吩咐奴婢留了些东西,说是要交给您。”

“真的吗?”

长公主精神一振,问了一声,温新便道:“太后为您留了几桩旧物。”

此时哪怕傅明华看不到长公主的脸,但依旧能猜得出来,此时的长公主脸上必定是带着惊喜交加的笑容。

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袖口,碰到了那木盒,心中暗叹了口气。

“可有那玉蝉?”

长公主问了一声。

温新愣了一下,伸手去拉住一枝白玉兰,眼角余光看到了树枝缝隙中隐约站着的两个人影,眉头一皱,又将手里的树枝放开了。

那树枝一晃一荡,温新转过身来,长公主急切的盯着她看,并没有多余的注意力放在旁的地方上。

“那枚玉蝉,太后兴许另有安排。”温新领了长公主又往前走,脚步声响了起来,树下的碧云长松了口气,只听着长公主仍在追问:“哦?嬷嬷可知道母亲有意将此物留给谁?骥儿吗?”

太后喜欢的人并不多,其中最宠的就是九皇子了。

温新又低声回她:

“此乃太后安排,奴婢只是个下人罢了。”

说话声渐行渐远,再听不见了。

傅明华站了一阵,才从小径下走出,拿帕子擦了把脸,才深呼了一口气:“回去吧。”

这一回路上便再没遇着旁人了,只是半个时辰之后,长公主才在彭氏扶持下重新出现,脸色有些灰败,温新是在长公主出现了好一阵后才出来的,神情平静,已经换过一身素服了。

“明日太常礼院尤文忡会念祭辞。”

崔贵妃站了一阵,也是脸色苍白,坐了下来,掏出张帕子擦脸:“我瞧着长公主之前与温嬷嬷私下说了些话。”

傅明华听了这话,便转头看了崔贵妃一眼。

宫里她耳目众多,百忙之中连这样的细微之处也察觉到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定国公府薛晋荣又处于重要位置之中,她得了消息,便想方设法的来和傅明华说了。

两个人商议,总比一个人闷着头想事情容易多了。

可惜傅明华今日运气也不错,比她还先得知了这件事儿,因此崔贵妃话音刚落,傅明华便冲崔贵妃嫣然一笑,没有说话。

崔贵妃愣了愣,正要开口,定国公夫人彭氏却顿了顿,捏了帕子过来了:“给贵妃娘娘、王妃全礼了。”

她指的是之前扶长公主进宫,一时礼数不得周全之事。

崔贵妃点了点头,掏出叠得整齐的帕子,当扇儿一般在自己面门前晃了晃,温声笑道:“薛夫人实在多礼,这样的特殊时刻,自当以太后为重,行不行礼倒不必那样在意的。”

彭氏叹了一声,往文思殿的方向看了一眼:

“怎么这样突然呢?前几日也没有听见消息。”

她话音一落,原本另一侧坐着的容妃却不知何时站起身朝这边走来,显然一开始哪怕与人说话,也在分心注意着这一侧,听到彭氏的话,便站了过来:“说得也是,前几日太后仍是好端端的,怎么今日就这样突然呢?”

能进宫里来在此处守灵的,都是与宗室有关的亲近之人,容妃的话一说出口,众人低垂着头,恨不能当个聋子似的。

长公主脸色灰败,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傅明华身上,不时拿着帕子捂着嘴咳一声,却没出声。

“今日听说秦王妃匆匆就进宫里来了,先去了蓬莱阁,不知与贵妃有什么样的话,成日总是说不完的。”容妃伸了玉指,掩唇轻轻的笑,目光中带着不怀好意之色:“不是母女,却如母女般亲近,实在是令我羡慕。”

她话里意有所指,崔贵妃听得脸上的笑容都要绷不住了,正要开口,傅明华道:“只可惜蜀王爷与王妃走得太早,无福留在洛阳,听您的教导。”

崔贵妃心中松了口气,容妃话里虽说有话,可傅明华没中她计,反倒若无其事将话挡回去了。

“晌午之后,王妃与太后说了些什么?怎么太后走得就这样巧?”

容妃笑容不变,仿佛没有听出傅明华话中的讥讽一般,语锋一转,又问道:“我的心里实在好奇得很,怎么太后早前还是好端端的,如今王妃一来,说了阵话,太后便匆匆去了?”

这话一说出口,虽然仍是没有人搭话,但是傅明华却注意到,长公主及彭氏等人的神情都是一振,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叹了口气,捏了帕子压了压额:

“容妃娘娘是得了皇上的旨意,来问我的吗?”

傅明华仰起头来,看着容妃淡淡问。

显然容妃没想到她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坐得住,并反问自己,不由呆了一呆,笑容一滞:“那倒没有。”

“既然如此,太后与我说了什么话,跟容妃又有什么关系呢?”

傅明华含着笑意,问了容妃一声。

殿中顿时气氛十分尴尬。

众人都习惯了软刀子的说话方式,冷不妨傅明华如此一直接,一干人等回过味来,都个个一脸尴尬之色,更不要提被傅明华点了名问话的容妃了。

她是丝毫脸面也没有给容妃留,也不在意什么面子情儿一般。

哪怕容妃再是镇定,听她这样一问,也是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是没有什么关系。”半晌之后,容妃回过神来,忍了心中一波接一波的杀意,皮笑肉不笑道:“只是对于太后去世,心中觉得有些不妥,所以问一问罢了。”

容妃此时火气上涌,也学着傅明华一般,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我觉得太后去得实在太过突然,到底与王妃说了些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去了呢?”

傅明华含着笑意,看着咳了两声,却没说话的长公主:“姑母也觉得是这样吗?”

长公主捏了帕子,捂着嘴直咳,仿佛说不出话来。

“您不要在意,只是太后去得突然,大家心里都十分难受伤心罢了。”定国公夫人彭氏安抚了一声。

第五百零四章 何事

傅明华忍不住冷笑,给正要准备说话的温新打了个眼色,又拉住了崔贵妃的手:“容妃娘娘也不知多久没有前往紫兰殿,拜见太后了,竟连太后病重也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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