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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386)

这会儿张巡还不知有没有上当,若他上当了,金吾卫的人会替自己将俞昭成所领的骁卫挡住。

若他没有上当,反倒是恼羞成怒之下将俞昭成等人放进府中,那么纵使俞昭成搜遍容府上下,除非将容家撅地三尺,否则短时之间,也不见得能找出下密道的入口。

容府极大,等俞昭成找到入口,到时自己已然早出地道了。

什么郭正风后人,推卜算命,不过江湖术士吹嘘之言罢了。

他只要逃过了今日,出了洛阳,赶往西京之中,从此天大地大,皇帝要想抓自己也不是易事的。

更何况他还向契丹借了两万兵马,也不是完全就没有再翻身余地了。

他心中还在想着种种美事,前方容家的侍卫显然已经在地道边沿了。

前方传来有人上了台阶的声响,一股夜风‘哗’的一下吹进地道中,众人之前走在地底,挤成一团,还嫌有些闷热,只是紧张的逃命时刻,感觉不出来罢了。

这会儿被风一吹,不由打了个冷颤,侍卫们接连爬了出去。

容涂英走在这群人之后,他还没有爬出地道,就听外间侍卫传来惊呼的声音:“这……”

话音未落,便只听‘噗通’一声响,好似有什么东西被砍断,泼水的声音响了起来,一股血腥气传开,容涂英正觉得有些不妙,本能的想要缩身往后退时,一只手却从地道出口之上探了进来,伸手将他捉住了。

容涂英这一惊实在是非同小可,他的心脏这一刻仿佛停止了跳动,那大手似钢铁所铸,紧握有力,捉紧了他便往外拖。

无论他如何用力想往后蹬,却不能办到。

后面的人又接二连三往外挤,仿佛变相的帮了外面拖他人的忙。

这些人绝对不可能是他的侍卫,若是他的手下侍卫,是没有人敢如此大胆,伸手来拽他的。

他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人拖了出去,外间漆黑一片,夜风挟着细雨朝他迎面拂来。

六月的风雨并不寒凉,可是这一刻容涂英却感觉说不出的寒意刺骨,他甚至双腿开始打起了哆嗦。

他的面前,俞昭成冷冷望着他看,酉阳王府的嫡长孙,跟在秦王身侧的郭播此时掐制着他的手臂,将他如拽小鸡一般拽了出来,毫不在乎的扔到了地上。

“看来我今日手气佳,一捉便捉到了。”

郭播转头向俞昭成笑,俞昭成冷着脸,没有说话。

只是地道中的容府人显然此时听听着外间郭播的声音,已经感觉不大对头了,一堆人都开始想要往后缩。

“容大人,别来无恙啊?”

郭播对俞昭成的冷脸并不在意,反倒笑着向这位面色惨白的昔日权臣打招呼。

这位朝中口如蜜腹藏剑,曾权倾一时的朝臣,此时如同一只丧家之犬,坐在一干骁卫中间。

他原本的心腹手下尽数死绝,尸体倒了一地,血洒了一圈。

容涂英前一刻还在想着出城之后要往哪个方向逃,地道中时,他将来要如何复起,如何再重回势力巅峰他都想得一清二楚了。

可他独独没有想过,为何郭播等人会守在这个地方,如守株待兔似的,一下就将自己抓住。

他扯了扯嘴角,心中突然觉得匪夷所思,幽幽的叹了口气:“莫非是天意么?”

他仰头望了一眼天空。

今夜下着细雨,连月亮都被乌云遮了,更别说想见满天的星斗了。

他向来不信天,不信鬼神之说,只信自己,信权势地位罢了。

可此时他如此周详的计划,却仍被逮住,容涂英不由苦笑了两声,抬起手臂,捏了袖子压了压额角:“罢了罢了。”

“容涂英,你犯上谋逆,谋大逆之罪,罪无可恕。”

俞昭成坐在马上,冷冷望着他看。

此时的容涂英伸手在摸袖口,仿佛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你不必再挣扎了,今日我与郭播领军围你,你逃不掉的,容家的人也逃不掉。”

俞昭成皱了皱眉,容涂英也索性放弃了要摸袖中帕子的打算,兴许是之前在走地道时,一时紧张,不知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第五百八十九章 败寇

“几时了?”

容涂英此时突然莫名其妙张嘴问了这样一句话,俞昭成没有出声,却又有些警惕,不知他心中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也猜测着他是不是还留了什么后手,等着时辰到了才行事。

“我知道皇帝不会饶我,成王败寇,我也无话可说。”

此时容涂英冷静下来,心中的慌张倒也就渐渐被他压下了。

他外表看似斯文儒雅,如文人一般柔弱,可被捉之后,却镇定自若。

相较之前吓得涕泪齐飞的张巡,他这样的表现,可是大有些出乎俞昭成意料之外了。

俞昭成脸色缓和了一些,容涂英接着又道:

“只是并非我太无能,算计出了差错。只可惜我手下废物太多,不成气候误我大事罢了。”

他已经猜出今日之事再难善了,恐怕自己一条性命也要丢在了此处,狠心之下,反倒显得洒脱不少:“若我有人才在手,今日之事,哪怕皇帝早有算计,此时我已经成功。”

可惜因为他的大意,将顾饶之从安喜门前调走,让段正瑀调派陆长元前往安喜门,从而导致安喜门的丢失。

陆长元这个废物没有将门导住,使燕追长驱直入,大军一直城,容涂英的人便已经慌了神。

当时守在宫门之外的人,甚至没有防备的就被人杀死。

燕追抢占了先机,容涂英一党才逐渐后退,导致他像丧家之犬般,从密道逃亡,如今被俞昭成、郭翰两人逮住。

容涂英不信天不信命,可此时却不得不感叹一声天意弄人。

“此时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俞昭成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皇上曾有口喻,容府之中,以你为首,逮到即处以极刑。”

容涂英此人老奸巨滑,这样的时刻,洛阳里又乱糟糟的,就怕他谋划多年,其中还有他的人。

若是逮了回去,到时再出什么意外,未免节外生枝。

是以容府一干人等押回洛阳听候发落,容涂英是绝对不可能逃脱今晚的。

容涂英叹了口气:

“时不与我。”

郭翰没有出声,只是按紧了腰侧长刀。

俞昭成则道:

“多行不义,必遭天谴,皇上待你不薄。”

容涂英便不由放声大笑。

嘉安帝待他确实不薄,简直如将他架在火上烤。

当年太祖定江山时,杀了多少世族,那时洛阳的血流成河,至今年纪大的人,对当年的情景都历历在目。

皇上除世族的心,如司马昭,路人皆知罢了。

既然如此,世族也是不甘于等死的。

“我知皇上打算,那又如何?”

他冷笑了两声,到了这样的时刻,还不忘整顿衣冠,拍打身上的灰尘:“既皇上愿给我这个机会,我自然要牢牢抓住,万一成事了呢?”

自然便是万人之上,燕信即位后,依他性格,依旧受自己左右。

有这样的机会,总比等死好得多。

俞昭成看他死不悔改,也不愿再与他多说。

地道中传来容氏族人惊呼害怕的尖叫,显然后有追兵至,前方又是死路一条。

不少人都在这样绝望的情况下放声大哭,地道中闷哼哭喊不断,俞昭成听着这纷乱的声响,冷声道:“这就是你所要的机会。”

他向郭翰打了个眼色,郭翰抽出了仍未干透血迹的刀。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没?”

容涂英脸色发白,身体紧绷,他虽早料到自己会有这样的结果,可事到临头,面临郭翰举起的刀,他仍是吞了口唾沫,握紧了手:“我只想问,现在几时了。”

他仍在坚持问这个早前就问过俞昭成的问题,俞昭成皱了皱眉:“哪怕如今你还有埋伏在,你以为还能再救你性命?”

容涂英就放声大笑:

“你以为我就全无准备?哪怕是我死又如何,照样有人为我陪葬,秦王已被立为储君了吧?”

火光下,他的脸色异常苍白,双眼之中带着疯狂:“我要他的妻儿送我送葬!”

一旁郭翰听了这话,笑了笑:

“秦王早在一个时辰前,已经点齐人马赶往护国寺了。”

他说完这话,就看到容涂英本能的转头来看他,说是迟那时快,郭翰握刀的手臂挥动了起来:“我出城之时,已是亥时初,此时再过片刻,便该是子时了……”

那片刀光刺得容涂英瞳孔一缩,下一刻他只感觉浑身发凉,那刀还未碰到他的脖子,寒气便使他浑身寒毛直竖,他脑海里还想着:“看来江湖术士之言,也不是尽不可信。郭播说他今日必死于法令之下,有兵器屠戮之苦,果然就是应验了。”

他只感觉脖子间先是一寒,紧接着剧痛入骨,呼吸困难。

身体轻飘飘的,脑袋荡了起来。

血泼洒开,容涂英收拾齐整的脑袋被刀挑飞,只留了一个身体坐在地上,无头的脖颈处血花‘突突’的往外涌,好一阵才‘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本能抽搐。

郭翰毫不在意的拿了刀,在他尸身上蹭了两下,看他临死之前才被拍打干净的衣裳又沾了些血迹,‘嗤’笑了一声:“收拾得再是干净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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