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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419)

“殿下与娘娘年幼之时十分相像,当初祖父在世之时,曾说过,儿肖母、女似父,都是福寿双全,一生顺遂无忧。”

阴氏与小祝氏忙起身,笑着就说了一句。

傅明华将热情洋溢的儿子接住,听了阴氏这话,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她的儿子出生之时便曾得燕追亲口承诺,将来是这天下之主,大唐江山都是他的,福气自然不必多说。她也没有谦逊的意思,阴氏又恭维了两句,小祝氏便笑意收敛了一些:“眼见便快到三月,大殿下也差不了多少时日,便该满周岁了。”她看了阴氏一眼,阴氏抿了抿唇,接着说道:“殿下周岁,前些日子还收到了江洲的家书。”

这两人有备而来,一唱一合的开口:

“江洲里为大殿下备了些薄礼,恰好可贺殿下周岁。”阴氏笑道,“父亲在信中连连抱怨,说母亲贪恋洛阳繁华,又时时得见娘娘之乐,迟迟不肯归家,导致殿下出生至今,父亲却从未见过。”

阴氏说了这话,便小心翼翼的抬了眼皮去看傅明华脸上的笑意。

她侧身坐在炕上,将燕昭抱在了她怀中,低垂着头,眼睫将眼里的神色挡了个严实,瞧不出心中的喜怒。

只是神情似笑非笑,让人心中犯怵。

小祝氏也恐她要强留自己在洛阳中,她辞了好几回,每一回都被傅明华拒了回来,别宫之外,崔贵妃的谥号都要拟了,大祝氏等人却仍被强拘在洛阳,不得归青河。

青河崔氏的人已经在想方设法,欲求请儒士顾敬芝出面,伸以援手。

顾敬之乃是昔年前陈赵国公顾谅辅的第三代孙,学文亦是名满天下,隐于黄山书院之中,声名鼎盛。

顾谅辅乃是先陈朝肱骨大臣,曾掌陈朝朝政大权,他执政的时候,是晚陈时期最安定的一段时间,可惜死后顾家没有得到什么好下场。

他桃李满天下,但学生之中,唯有大儒孟孝淳最得他看重,得他悉心教导,直到顾家落难之后,孟孝淳亦是散尽家财,为他多番奔走。

又为顾家留下学脉,亲自庇护顾家的人,直到陈朝灭绝。

顾家的子孙之中,顾敬之是天份最高的,也是顾家子孙里,最得孟孝淳喜欢的。

当年顾谅辅将孟孝淳收为门生学徒,多年以后,孟孝淳却又还施以顾氏后辈,此佳话在关中各地也是传为美谈佳话的。

因顾家当年遭遇之故,哪怕孟孝淳晚年亦是受当年的嘉安帝之召而入宫教导燕追,可是顾家的子孙却严记先辈的遗训,不得入朝为官,是以这顾敬之满腹学文,却藏于黄山之内的书院,每日与徽州之中众名士吟诗作对,饮酒作乐,闲时提笔作诗、画,倒也十分悠闲得趣,名声在大唐也很是出众。

他一手小楷写得极好,当初嘉安帝在世时,也曾听过此人名声,召过他入洛阳的。

第六百四十章 箴言

顾敬之人虽未到,却写了诗书使人送入洛阳,表明自己无意仕途,也无意为官。

先帝赞其洒脱风骨,并未厌恶他狂放姿态,反倒念及当年孟孝淳曾为燕追启蒙,因这一番瓜葛,还赞过顾敬之‘高风亮节’。

崔氏有意请他出面,前往洛阳,使燕追放大祝氏回青河。

若事情到了那样的地步,便证明世族与皇权之间矛盾就浮出水面了。

世族积攒多年,厚积薄发,到时事态会难以预估。

嘉安帝为铲除世家、门阀,处心积虑多年,才勉强维持这样一个局面罢了。

一个崔家在四姓里虽稍弱些,可是顾敬之名声却是很响的。

此时文人之间相互往来,关系亲厚,且大多数人颇为护短,一旦崔家当真请了顾敬之出山,到时一群学子,怕是燕追都要心烦的。

尤其是顾敬之身份特殊,他也算是昔日孟孝淳指导过的‘弟子’,与同样曾得孟孝淳悉心教导的燕追可以说是师出同门。

崔家不甘等死,谢家同样如此。

傅明华表面虽然没有如同强留大祝氏一般,将崔家的人留在洛阳,可是数次进宫以来,小祝氏一旦露出些许想回江洲的意图,便被傅明华三言两语的打发了。

小祝氏嘴上虽然不说,但心中对此未必是没有想法的。

傅明华听着阴氏与小祝氏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话,捏了帕子替儿子擦了擦下巴处的口水,笑着就道:“我自小便失去了母亲,谢家对我多有照顾。”

她微微的笑着,“当初太夫人去世之时,消息传至洛阳,我倒悔于少与她老人家亲近,以至于后来每回想起,便都悔不当初。”

谢家的人会话里有话,她也说得深情并茂的。

阴氏听着这两句意有所指的话,笑容便有些发僵,本能的抬头看了小祝氏一眼。

小祝氏却叹了口气,没有出声。

“傅家里我能说话的人也是不多。”傅明华逗了逗儿子,伸了食指去勾燕昭白嫩的下巴,他便咧了嘴笑,口水直流,这模样又惹得她笑意更深了些:“所以难得太太来了洛阳,便一直想留太太多住些时日,使我得以弥补当初的遗憾罢了。”

小祝氏目光闪了闪,便笑着说道:

“娘娘怕是思念娘家人了。只怪你的母亲福薄,早早的去了……”

她说到此处,接着又道:

“只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若是如此,倒也不是没有法子的。”小祝氏开口道,“我与涵娘虽回江洲,利贞却是仍要留在洛阳的,若娘娘有使用得着他的地方,尽可使唤吩咐便成了。”

小祝氏仿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什么样的话。

从当日燕追提醒过自己之后,傅明华便早猜到迟早会有这样一天的,此进小祝氏将话挑明了,她也就勾了勾嘴角,深深看了小祝氏一眼,好半晌才斯条慢理的开口:“太太可想清楚了?”

燕昭握了她手指在玩,谢家的人送来的一把金锁被他扔到一旁,母亲的手对他来说,远比一块摇晃起来‘叮铛’响的锁令他感兴趣得多。

他并不知道大人间的勾心斗角,傅明华看着他,都觉得有些羡慕了。

小祝氏听她这样一问,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又抿了抿唇。

她自然是想清楚的。

不止是她想清楚了,谢家上下都是想清楚的,这是谢氏的人早前就已经商量好的结果。

因此傅明华问完话,小祝氏便肯定的点头:“其实也有些不舍,我见着娘娘,便如见了我的阿沅一般,只是谢家诸事繁杂,实在抽不开身来。”

“既如此,便不敢强留太太了。”

傅明华看了小祝氏一眼,又令碧蓝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赏赐取了出来。

谢家不缺黄白俗物,珠玉等又是应有尽有,小祝氏不在意赏赐,却听得傅明华允她离开洛阳时,又是有些欢喜,又是有些意外。

从宫里出来时,眼中的喜色还掩都掩饰不住。

阴氏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问:

“母亲,娘娘前些日子还左右推脱,如今答应得这样快,其中会不会……”她担忧有诈。

小祝氏便看了她一眼,招手示意她也跟上马车来。

阴氏上了车内,先服侍小祝氏靠下去了,才跪坐在她身边:“我想起了郭先生的批语,觉得心中惴惴不安。”

郭正风曾说过:“天将变、灾难至、人分离。”这九字箴言一直压在谢氏族人心中,使谢家的人几十年来都十分不安。

小祝氏手靠在榻边扶手之上,马车缓缓朝前走动,她头上戴的绢花中间那以金丝拉成的花蕊也跟着轻轻的晃动。

她笑了笑,已经不见之前在宫里的恭敬,自信盈于眉睫:“涵娘,谢家敬推理算卦,却也不尽信这些命理之术。”

她睁开了眼,阴氏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一丝当日赵国太夫人崔氏的影子一般:“命理之事,可信却不尽信,听天由命,不如将命掌在自己手中。当日郭先生确实曾批过九字箴言,可是,”她目光温和的望着阴氏:“谢家、四姓走到如今,不是靠这些方外之人的话指引,而是靠数百年来,谢家每一任领头之人斟酌再三。”

阴氏眼中露出敬佩之色,温顺的低头:

“是,是我想差了。”

小祝氏摇了摇头,拍了拍她的肩:

“你能担忧,也是好的。太夫人生前总是提及先贤孟子说过的一句话: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谢家的每一任族长,包括老爷,殚精竭虑,才有谢家如今的一切。将来谢家,迟早也是要交到晚辈手中,都要靠你们兄弟、妯娌间同心协力,才可以将家族世代绵延。”

谢家里小祝氏等人离开了洛阳,却唯有谢利贞留了下来。

他并没有急于入仕,而是时常设宴,邀洛阳权贵、学子赴宴。

谢家名声清贵,许多人以接他贴为荣,每有谢利贞设宴之时,总是令人再三讨论,还未入朝为官,势便先造了出来。

第六百四十一章 欲取

朝廷之中,不少文臣也与谢利贞多有往来。

可是值得傅明华注意的,并不是谢利贞的事儿,而是今年二月科举,卫国公府中贺元慎也是入明经科,夺了功名。

明经虽说较简单,可是贺元慎出身不凡,人又年少,权贵之中与他年纪相仿的,他是最争气的。

因此考中之后依旧春风得意,傅明华就是处于深宫之中,都听碧蓝提及,卫国公得知贺元慎下场拿了功名,欣喜异常,置办宴席,醉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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