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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几万里(129)

在他伸手去取墨锭时,宋大夫怒了:“又想祸害我的墨?每次一来,就要废我一块墨锭,怎么,墨锭不要钱啊?”

谢琢无奈道:“可墨也是我花钱买的。”

千秋馆实际属于衡楼,而衡楼又实际属于谢琢,说墨锭是他花钱买的,倒也没什么错。

即使理亏,宋大夫也瞪眼:“抄什么医案,手伸出来,大半个月不把脉,真以为自己神清气爽健步如飞了?”

谢琢乖乖把手腕伸了过去。

同时问起:“温鸣可还好?”

“此前悲伤过度,又在诏狱里关了两天,但问题不大,给他开了药,又雇了马车给送回了普宁寺。”宋大夫手指搭上谢琢细瘦的手腕,几息后,觉得稀奇,“这两天晚上睡得不错?”

谢琢点头:“没有半夜惊醒。”

停顿了好一会儿,谢琢又迟疑地开口,“您上次提起,说商队从凌北边境带回了几种珍稀药草。”

宋大夫掀起眼皮:“怎么了?”

他其实大约知道谢琢想问什么,但他就是想要让谢琢亲口问出来。

想起去给他买兔子灯的陆骁,谢琢手指缩了缩,垂下眼睑,接着问:“那些药草对我体内的毒可有效用?”

宋大夫差点想去门外把葛武叫过来,立刻问问清楚,到底是什么让他家公子突然转了性。

清了清嗓子,宋大夫道:“其中一种叫‘凌雪草’的,我有了点眉目,已经让商队再多找点送过来了。”又小声嘀咕,“还真是难得,这可是你第一次问起,值得在我编纂的医案中大书特书。”

“为何?”

宋大夫懒得理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自顾自道:“唔,怎么写呢……就写,我曾有个病人,身体还没断气,心先死了。没想到,咸宁二十二年,正月初二,未时,他的心突然又活了,实乃奇观也,当与后世传看。”

一直到拎着宋大夫开的药回到住处时,谢琢都还在想,什么叫……他的心突然又活了?

不过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陆骁就快步走出书房,在他面前停下,担忧地问:“杨敬尧怎么突然找上你了?可有出事?”

谢琢回过神:“没事,杨首辅只是问我可有婚配,想将他的嫡亲孙女许给我。”

陆骁垂在身侧的手登时握紧:“他竟敢这么想?就算是首辅的嫡亲孙女也配不上你!”又有点紧张,“那、那你是怎么答的?”

谢琢实话道:“我说我身体不好,这辈子难有子息,还有短命之相,不愿耽搁姑娘终身,所以不会成婚。”

“对,你不要成婚!”

一瞬的脱口而出后,陆骁有些心虚,担心谢琢会追问。

却没想到,谢琢只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应允:“好。”

可转念一想,陆骁又着急了:“不行不行,你以后还是要成婚的!”

谢琢与他站在檐下,伸手自然地替陆骁理了理衣领边缘,指尖若有若无地在颈侧划了一下。

立刻,陆骁耳根通红。

收回手后,谢琢才问:“那驰风到底是想让我以后不成婚,还是要成婚?”

第49章 第四十九万里

是夜, 陆骁躺在庭院的假山石上。

冬夜的空气凛冽,没有花香没有虫鸣,月明星稀, 只有落光了叶子的树和亮着的灯笼一起映在池面上,偶尔被风吹得晃上一晃。

陆骁还在想谢琢问他的问题。

不成婚还是……要成婚?

他当时没敢回答, 结结巴巴地说了句府中有事, 几乎称得上是落荒而逃。然后回府后便坐卧不宁, 看书书拿倒了, 练槍法不小心把槍脱手了, 恼怒地改去练字,临的是《望山石刻》,没想到回神时, 写了满纸的“谢琢”。

长长地叹了声气, 陆骁长腿一屈一直,双手枕在脑后, 又不禁开始想谢琢现在在做什么,是在书房还是在卧房,会不会正倚在他昨晚睡过的那张榻上看书。

想到这里, 陆骁耳根烧得慌。

最初, 他只是想对谢琢好而已。

可是这种心情,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变得越来越滚烫、越来越热烈。当他终于意识到, 早已从一点火星蔓延成燎原大火,根本无法扑灭。

他很清楚, 他想和谢琢相处,想和谢琢亲近,不想……谢琢和别人成婚。

正月初五, 收了假,宣布重开制科的诏书正式颁布。不过因为除夕前的科举舞弊一案,人心不免惶惶,不少人都担心考试或者评卷会受影响,这导致最终报名的只有四人,其中便有温鸣。

大家都不是蠢人,既然揭举徐伯明和盛浩元科考泄题舞弊、暗中掌控官员的温鸣还能重新参加制科考试,那咸宁帝真正的态度如何就不难猜了。

于是很快,无数折子飞上了咸宁帝的御案,请求处死徐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