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见空(4)

谈话间,许轻言也大致知道这两个人的称呼,豹男就叫阿豹,黑面男叫大力。大力脾气很暴躁,但很听阿豹的话,阿豹倒是比较冷静自制,不似他长得这般凶狠残暴。

终于在术后第五天,这个男人烧退了。

“三十七度二。”许轻言放□□温计,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豹男绷着脸,不敢掉以轻心,道:“还要多久,他才会醒?”

这个问题已经被问了无数遍,许轻言蹙眉,这个问题是最不好答的,可病人家属最爱问这个问题。尤其现在这个病人还没有完全度过危险期,这里没有监护器,随时有可能并发其他危险。

许轻言实事求是道:“最好还是转移到医院,或者有医疗设备的地方。这里还是太简陋,不利于恢复。”

大力立即咆哮:“你这不是废话吗,如果能去医院,我们找你做什么……”

许轻言瞥了他一眼,心道,找她做什么,她能做的都做了,真当她是神仙?

豹男抬手制止他,言简意赅地说:“我知道了。你准备下,最快明日离开。”

“豹哥,能行吗?”

“二爷的性命要紧,我去打点。”

许轻言脸色发白,抿唇不语,安安静静地替他们口中的“二爷”更换纱布,除了枪伤,他身上还有多处刀伤。

室内的灯光白得发慌,打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令他的皮肤显得越发苍白,好似一具僵尸。许轻言掀开被单,观察伤口,她的缝线手法得到过导师的大加赞赏,堪称美妙,这种天赋加之工作后的不断练习,虽还有不足,但比起年轻医生蹩脚的针疤,这道伤口算是好看了。只要恢复时多加注意,日后至少是一道平整光滑的伤疤。

不过,这个男人应该不在意伤疤好不好看吧。

这具身体早已伤痕累累。

手术那晚,因为太过专注,她并未察觉,第二天查看伤口的时候,生为一名医生,她竟是被这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疤痕震惊,尤其是从胸口至腹部有一道极深的伤疤,像是被人用匕首反复割裂,甚至搅动得血肉模糊。许轻言稍微想象一下,都觉得胸口发闷。除此之外,膝盖有两处枪伤,应是换了整块膝骨。还有后腰侧,有一个很奇怪的圆形伤疤,像是被抠掉了一块肉。

许轻言不禁伸手轻轻按了下,谁知就这么一个动作,床上的人突然扭动起来。

许轻言立即收手,过了会,他才安静下来。

这个人究竟怎么活下来的,警惕心高到如此程度,光是想想,许轻言都感到毛骨悚然。她平静如水的生活里,难以想象他所处的世界。

许轻言替他盖上薄被,叹了口气。这个人有着超乎常人的求生意志,这五天,即便在最痛苦的时刻,他也只是死死地皱眉,不啃一声。

二爷,豹男他们是这么叫他的。许轻言隐约感到她撞上了一个来头不小的人物。

这天晚上,许轻言终于熬不住,趴在床边昏睡过去。

连日来的高压令她精神疲倦,杂乱无章的梦,全是黑白剪影,恍惚间,她看到白晃晃的衬衣,在空中凌乱的黑发,少年舒朗的笑脸,还有……他好像朝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了她的脸。她努力睁开眼,想要看清楚一点,想要靠近一点,然而,任凭她用力挣扎,还是拼不全一张完整的图片。

“许医生,许医生!”

许轻言猛然惊醒,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豹男正一脸严肃地打量她:“你做恶梦了。”

后边的大力嗤笑道:“还鬼哭狼嚎。”

许轻言有些狼狈,但并不相信大力的话,在差点把自己哭瞎之后,她现在基本上已经哭不出来了。许轻言垂下眼,额上全是冷汗,背上也湿透了,她慢慢支起身子,不知何时,她已经睡在了房间里唯一的沙发上。

豹男地给她一杯水,她接过,犹豫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下午了。”

许轻言一怔,她睡了这么久。

她立即问:“他怎么样?”

“没有发热,看上去好多了。”

大力一撇嘴,冷冷道:“亏你还记得我们二爷,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让你一睡不起。”

“大力!”豹男低喝一声,“闭嘴。”

许轻言自知是她放松了紧惕,立即起身查看。确实如豹男所说,他的状态平稳不少,可这也不是

长久之计。

“今晚我们就转移。”豹男似是看穿许轻言的心事,说道。

“去哪?”

“哼,你跟着我们就是了,要是敢逃……”大力阴狠地作了个割喉的手势。

许轻言不去理他,默默地低头做事。豹男走过来,递给她一个盒饭。

她接过,放在一边:“谢谢。”

豹男脸色一沉,命令道:“吃掉,我们带不走两个病人。”

许轻言垂下眼,一声不吭地把冷饭送进嘴里。

“豹哥,我出去放风。”

“嗯,小心。”

大力出去后,室内完全安静下来。

“今晚你跟着我们。”豹男停顿了下,似是在思考怎么说,“我会跟上头汇报你的情况,让他们定夺。”

许轻言拿出一块干净的毛巾,闻言手腕不由一顿,随即,轻轻地替二爷拭去额上的汗。

阿豹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许轻言小心翼翼的动作:“以前遇到过这种事吗?”

“没有。”许轻言冷静地直视豹男的眼睛,“你们会放了我吗?”

阿豹摇头:“我没有决定权。”

相处几日下来,许轻言察觉到豹男并非像表面看起来的穷凶极恶,他是个相当冷静自制的人。

许轻言上前一步,恳切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路过救了这个人。”

阿豹还是不为所动:“我说了,我会跟上头汇报。”

只是汇报,许轻言低下头,额前的短发晃了晃,饶是她性子再坚定,也遮不住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豹男见状,又说:“如果二爷醒了,这件事,就要看他怎么说了。”

许轻言忽地抬头,似是听到了点希望。

“只是……”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撞开,豹男以惊人的速度,弹跳起身,挡在病床前,冲门口拔枪。

“豹哥!”大力急吼吼地撞进来,“他们发现我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的目标是——绝不变成年更文!所以,心有戚戚的同学可以放心收藏,谢谢~

PS躺尸3章,男主就要睁眼了。

第3章

不等许轻言反应过来,豹男拔下二爷手上的针头,随手拿过一件大衣裹在他身上,背起他就往外跑。

他朝许轻言冷喝道:“走!”

许轻言马上反应过来,抓起背包,将桌上的药瓶全扫进包里,转身跟着他们冲了出去。

这是六天来,她第一次离开地下室。大力跑在最前面,豹男背着二爷在中间,许轻言跟在最后。

楼道里漆黑一片,她以为上去就是这家小旅店的门厅,可他们带她往另一条地道走,直接从一个极窄的后门溜了出去。

坦白说,这个时候如果许轻言转身就逃,他们是无暇顾及去追她的。可是,就是在这一瞬间的犹疑,令她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天色已暗,空气里有种难闻的潮湿,似乎刚下过雨,许轻言感觉到脚下令人不适的粘稠感以及血管里血液逆流的紧张感。

她完全看不清路,这里已经离加德满都谷地很远,靠近边境了,四处都是山脉。她只能跟在豹男后面,而豹男背着一个人,依然健步如飞,许轻言已经跑到极限,沿途好几次差点扭了脚,这才勉强跟上他。

她不知道是谁在追杀他们,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这样傻乎乎地跟着他们逃跑,她只知道她必须跑,不能停。

大力神色警惕地四处张望,不停地朝后面招手:“快点。”

“大力,你看到是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