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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212)

又是一道闪电打来,他看见她的脚露在外面,轻轻伸手握住她的脚,放进薄被里。手往上,触摸到那冰凉的小腿,才发现她浑身都是凉冰冰的。

他的手停在那里,想将冰凉的小腿捂得暖和一点儿,心里那种柔软的怜惜越来越强烈:“丫头,我一定会治好你……”

还有一句话,他始终说不出口,那就是,哪怕治好了,她以后还是跟着岳鹏举,自己也不再强迫她了。

可是,多次,他都说不出来,仿佛胸口的一抹痛楚,一说完,身上某一根骨头就会断裂。就如一个人,生生要将自己身上的骨头剔掉一根。

他自己,下不去手。总是希望,出现奇迹,能保持自己身体的完损无缺。

闪电雷鸣慢慢地小下去,然后是呼呼的风声,一阵一阵地呼啸来去,像千军万马在黑夜里奔跑。

花溶的头靠在他胸口,甚至能听到他清晰的心跳,咚咚咚的。

她在风声雨声的间隙里发出声来:“秦尚城,你依我一件事,好不好?”

那一瞬,他有种错觉,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女人,依偎在自己怀里,娇声软语。无论是什么,自己也会对她千依百顺。

只是,又是做“义兄”么?

他心酸地摸摸她的头发,没有做声。也不知道,若是她继续求肯,自己该怎么办?

“我想告诉你,那一次,你发的誓,不能作数。并不是你负我,而是我负你。所以,你不能拿那种迂腐的誓言约束自己。秦尚城,这些年,你也很孤寂,你岁数也不小了,该娶个好女人,好好地过日子……以后,忘了我,另外娶个女人,好不好?”

他喉头哽塞,完全说不出话。

她的声音幽幽的,如在叹息一般:“我成亲第二日,和鹏举在园子里赏雪,他背着我,我看到一个人影,好像你,提着酒壶喝酒……”

他心里一震!丫头看见了自己!

她竟然看见了自己。那一次,他原本是想去军营里杀掉岳鹏举的,只是,张弦守备森严,他无从下手,不得不黯然离开。没想到,后来岳鹏举没杀掉,自己反而将她打成重伤。

“……秦尚城,那一刻,我看到你,真是难受极了。许多年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恨你的,绝不会对你有半分真正的好感,可是,那一刻,我却觉得自己对不起你……很对不起你……”

他一伸手,摸到她满脸的泪水。

“丫头……”他只叫一声,根本就说不下去。

“秦尚城,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过自己的日子,不要以我为念……我有什么好呢?我什么都不好。你舍弃了我,忘了我,这一生,你才有真正快活的时候……”

丫头,她不知道,自己即便心心念念,也没有多少日子了。她的生命,已经被自己推向了即将毁灭的边缘。

“你答应我,以后另找喜欢的女人,不要再千里万里惦念我,好不好?我不希望你一辈子过得不痛快……”

正文 第178章 义兄

她的声音被封住。被他用嘴封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也许是因为这样的雷雨之夜,也许是因为生命的绝境边缘,秦大王固然一时情不自禁,忘了一切,好一会儿,只知道拼命地亲吻她,深深地亲吻她,仿佛这样天长地久地亲吻,她自己就会好起来,就会像往日那样活蹦乱跳。

许久,他才抬起头,忽然惊异地发现,丫头,她没有咬自己!

第一次在她清醒的时候,她没有咬自己。不但没有咬自己,他甚至能那么明显地体会到她的亲吻——她亲吻自己!

主动亲吻自己!

自己在海岛上,苦苦哀求而不得,没想到,在这样的绝境,在异国他乡的暴风雨的夜晚,她居然亲吻自己。

多年梦想,一旦成真。

嘴里还残留着她嘴里那种汤药的苦涩的味道,却如杨枝甘露一般清甜,香浓。这异国的旅店,仿佛变成了豪华的皇宫或者天堂,整个人都在飞升。

又仿佛是一次灵魂的飞升。

他喜极而泣,语无伦次:“丫头,丫头……”

就因为这一吻,万死又何辞?

可是,她的软软的手,却从他的胸膛上滑落开去,整个人,也坐得离开了他的怀抱一点儿。他下意识里,立刻又伸手抱她。

“秦尚城,你做我的义兄,好不好?”

“……”

“好不好啊?”

他的眼睛,在黑夜里,发出一种绝望的光,那是情感上的绝顶的领悟和痛楚——他一下明白,她是在告别,用这种方式跟自己做彻底的永久的诀别——从此,斩断情感上的一切牵绊纠缠。

一吻定江山。

从此,自己和她,就是以这样的方式,了结了全部的男女私情!

她的柔细的声音还在恳求,手也悄然握着他的手,只是此次,再也无关风月,只是绝境之地的本能相依。

“你做我义兄,好不好?”

他不应,只紧紧抱住她,眼泪在黑夜里,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的头发上,烫得她的头皮,一阵生疼。

岳鹏举的出行计划,因为一场高烧而延缓了。

连续奔波,对金兀术一战后,他身上的伤口全面化脓,高烧不退。军医整日守着,可是,他一旦清醒,就要下床,最后,还是张弦顶了主张,给他服下了令人昏睡的药剂,不让他起床。

如果岳鹏举先丢了命,一切又还有什么意义?

张弦心里也着急,刘淇等人在外寻访,尚无消息,秦大王的那两个随从,更是毫无消息。他心里其实已经认定,花溶十之八九已经无幸,焦虑得整日坐卧不安,不知岳鹏举醒来再问起,自己该怎么面对。

不止如此,花溶更是因为替他挨那一掌而丧命。

又过半日,终于坐不住了,又加派一队人马出去寻找。否则,岳鹏举醒来,自己更是无法交差。

却说马苏和刘武二人,和张弦等辞别后,行出数里,马苏忽然掉头。

刘武问:“怎么掉头了?”

马苏苦笑一声:“大王的性子,肯定不会回到海上。”

“你说什么?”

“夫人受了重伤,受不得颠簸,走不远,大王一定还在宋金边境。我们不如回头去找。”

刘武疑惑问:“那要不要告诉张弦他们?”

“不用。你想,大王千万里寻来,就是不想被他们破坏掉。到时,只需要告诉大王他们的情况,该怎么着,大王自己拿主意就是了。”

二人商议着,又往边境返回。二人跟随秦大王多时,寻找自然比刘淇等人得法,但也连续三日不得丝毫讯息。

到第四日,二人已经到了燕京边界。茫然无头绪地伪装着在城里走一圈,只见城里到处都在议论金国几大太子被处死的事情。

二人在一家奶茶摊贩前坐下,听了一会儿百姓对此次兵变的议论,自然都是道听途说,只说四太子如何英明神武。

正口沫横飞间,只见一个醉醺醺的汉子站起来,拍一下桌子:“妈的,四太子有什么了不起?”

金人的尊卑并不如宋国那么严格,但大家听他对四太子出言不逊,还是不少人斥责他:“四太子搜山捡海捉拿宋国九王爷,自然很了不起了……”

“这次狼主铲除野心勃勃的几大太子,四太子居功至伟……”

汉子冷笑一声:“四太子再了不起,也得喝我的洗脚水……”

“切,你吹什么大气……”

“老子不是吹大气,他的老婆,原是自家玩过的……”

众人哈哈大笑,自然以为他在吹牛。

旁边,一个青年男子忽然忍不住多看他几眼。这男子正是刘淇。他率队寻找,找不到花溶,只好又返回燕京碰运气。他做了一番伪装,目光从醉汉身上移开时,忽然见到马苏等。他自然是认得这二人的,立刻重重地咳嗽一声。

马苏等听得这声咳嗽,循声望去,只见那个稍作乔装的,正是刘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