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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450)

“串珠”是她的小名,赵德基心里一震,凝视着她手腕上的疤痕半晌,这是兄妹二人的秘密,许多年以来,除了二人,再也没有其他人知道,就连两人的母妃都不知道。眼前的是天薇,是如假包换的天薇。是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妹妹。

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剩下的手足。

他移开目光,不敢跟天薇的目光对视。对于天薇的身份,他从来不曾怀疑,因为他认得,可是,韦贤妃是这样要求的,自己到底如何处置?

“九哥,我是真假天薇并不重要。但今日,我还要再次提醒九哥,秦桧夫妻实是虏人细作,婉婉之死,张贴毁谤书污蔑韦太后,都一定是出自他二人之手,他夫妻二人迟早会害了九哥的江山……”

他伸手将韦贤妃的信收回怀里,态度十分冷淡:“此事自然会彻查。朝廷之事,也不许女眷干政,这个规矩,你是忘了还是真不知?我看,你也不必再留在佛堂装模作样了……”

天薇跪地叩头,语音诚挚:“九哥,我从虏人处归来后,承蒙九哥皇恩浩荡,手足情深,过了几年荣华富贵的日子,此生能叶落归根,魂归大宋已经很满足了。还请九哥开恩,能让我去尼庵伺候太后灵牌,青灯古佛,终了此生……”

赵德基没有做声。

天薇继续叩头:“我还有一个请求,请九哥念在岳夫人多次护驾的情分上,宽恕她一次……”

赵德基霍然站起身:“你好大的胆子,朕尚未追究你的欺瞒之罪,你还敢替她求情?!”

天薇没有再说,只跪地不起。

“花溶呢?她去了哪里?”

天薇答不上来。

赵德基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你二人的谎言?为朕求子,求到哪里去了?花溶其实早就逃跑了!”

天薇心里一震,又一松,岳夫人,若是真的逃跑了,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你即时起回驸马府呆着,没有朕的命令,不许离开半步。”

“遵旨。”

蟠龙岛。

这是入海的第一座岛屿。岛上四季常青,之前曾驻扎着一小股海盗,依托着昔日岛上的一座龙王庙发展壮大,如今,已经成了海上霸主秦大王面对朝廷的第一线岗哨。这几年,朝廷面对大金和洞庭水寇的围剿,已经无力再在水军上下本钱。几年下来,驻防的宋水军和海盗们井水不犯河水。这些老弱病残们,一定程度上,当官的,过年还靠海盗们接济一点才能过得稍微滋润。如今宋金议和的气氛遍布全国上下,水军们更是懒洋洋,只剩下不足三百人的老兵,象征性地驻守在蟠龙岛前面70里外的一个小镇上。

这一日,蟠龙岛上张灯结彩,岛上的喽啰们欢喜鼓舞,准备了丰盛的美酒佳肴,因为,今天是秦大王定亲的日子。海盗们以前是没有那么多讲究的,看中的女子,直接抢来打昏送入洞房就行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在杨三叔和刘武等的筹划下,一切都在按照礼仪大伦的方向发展——首领订婚,自然不能草率。

耶律大用亲自送了女儿前来,交换名帖,交换聘礼,秦大王方知耶律大用的女儿芳名:李汀兰。耶律大用歆慕汉文化,替女儿取了这么个文绉绉的名字,秦大王根本记不住。而且他此时已经化身为了李员外,李汀兰自然是李员外的千金,跟耶律家没什么关系。这个秘密自然只有秦大王和杨三叔才知道,其他小喽啰们只欢天喜地,以为自家大王是娶了一个正宗的千金小姐,大家闺秀。

神出鬼没的耶律大用这次却不再亲临,当然,这一次他天仙一般的女儿也只露了一个背影,留给岛上喽啰们无限的遐想。不过这一次,他们对那个美丽的背影已经看得货真价实,她穿一袭中原贵族女子的精美服饰,小脚娉婷,是不折不扣的豪门千金。喽啰们一个个暗地里猜疑大王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如此美丽的女人,为何不马上成亲,那么麻烦定什么亲?不过小喽啰们这一日但见秦大王大吃大喝,乐得合不拢嘴。是啊,海盗头子明媒正娶千金小姐,谁不会乐上一乐?

因此,当耶律大用怀揣女儿和秦大王的年庚婚贴悄然离开时,小喽啰们连续三天都沉浸在欢庆中,因为,他们不止每人得了一笔不小的赏赐,还发现海盗们的装备又升级了一个档次——大批从武林世家雷家买来的火器,全副武装了巡洋舰。

正文 第377章 托孤

这些火器是雷家这半年来连续赶制的,从初级的霹雳弹、火蒺藜、通讯焰火到当时刚刚发明的梨花枪、吐火门炮……以前秦大王也买过,可是,如此大的规模却从未有过,因为这是需要财力支撑的。已经按照军队编制的小喽啰们见到这样的盛况,无不惊讶又自豪,逐渐意识到自家们不再是强盗,而是一支精锐的大军了。

蟠龙岛的一艘五牙战船上,风帆已经升起,满载了火器的战船就要驶出,开到几百里之外的海岸线上,武装巡洋舰。

秦大王欣喜若狂地看着这些宝贝,想起耶律大用见到它们时露出的那种狂喜和贪婪的神情——仿佛他的契丹王朝,已经复兴在即。

秦大王拿起一支梨花枪,走到外面的甲板上,一支海鸟叫嚣着飞过,他瞄准,射击,一声巨响,海鸟扑棱着翅膀直冲到前面的沙滩上,一滩血迹。

喽啰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大王,大王,大王!”

他放下枪,十分得意,这样的利器,可惜现在太少了,花了巨大代价才得到不过七八支,要是能再买几千支,武装最精锐的海盗,他自信,别说什么海上陆上,就算马上上岸都可以将金军号称天下无敌的拐子马打得落花流水。

可惜,要得到几千支梨花枪,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三骑快马飞奔到入海口,刚一停下,马上的人方一下马,最前面的马惨嘶一声,口吐白沫,当即累死。连日连夜的奔波,花溶已经跟倒闭的这匹马一样,腿站在沙滩上,软绵绵的,随时都会倒下去。

一艘巡逻的小船开过来,她喊了几声,拿出一块令牌,小船上的人看了,立刻说:“请上船……”

马超等人下马,解下背上的小虎头,花溶抱着儿子,小虎头竟似被奔跑晕了,才醒过来,张嘴,嘴唇发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见三人要上船,小喽啰喝道:“我们的规矩,只许一个人前去,你们谁去?”

花溶毫不迟疑:“马超,你们在岸上等我。”

“是。”

……

在小船上坐定,两名小喽啰不时看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惊讶地发现她面色青紫,仿佛已经奔波得快要脱水了。花溶顾不得他们惊奇的目光,只焦虑地看儿子。小虎头虽然身体强壮,可是再怎么也是幼小的童儿,怎经得起这种颠簸?已经哭得闭气,花溶拍拍他的面颊,又掐他的小人中,孩子才又哭起来,她赶紧拿了自带的一点水放在他嘴边,孩子吮吸几口,缓过劲来。

孩子第一次见到大海,很快嘻嘻笑起来,花溶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教他:“舅舅……叫舅舅……记住了没有?”

“舅舅……嘻嘻……啊……妈妈……水……”

她看着儿子胖乎乎的小胳膊不停挣扎扑闪,充满了生命的活力,逐渐安心了几分。抱着他,母子二人一起看着遥远的海天一色。

小船疾行了两个时辰,花溶的视线里已经出现连绵起伏的绿色和黄色——冬日的海岛,呈现两种颜色,一边是大片的银杏树,满地黄叶;一边却是常绿的阔叶树,绿得十分厚重。

一艘船舰开过来,小喽啰大声喊:“报告刘将军,有人找大王……”

一个男子出现在甲板上,花溶看去,此人竟然是刘武。

刘武也吃了一惊,急忙吩咐船靠岸,他上前迎上花溶,行一礼:“岳夫人,你怎么来了?”

花溶抱着儿子,百感交集,只是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