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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539)

金兀术十分得意,哈哈大笑:“多谢陛下。”

冷眼旁观的耶律观音和王君华等,心里又是一冷。虽然都在同一座帐篷,可是彼此的身份地位,相差何止道理计?就连王君华,纵然有四太子要擒拿秦大王为借口,可是也难免滋生疑惑,有这么做借口的?四太子可不要假戏真做才好!

先是少年组的比赛,陆文龙果然不负众望,摘得桂冠,举着金刀就向妈妈奔来:“妈妈,我得了第一……”

花溶接过金刀,吹一口气,赞道:“果然是天下第一的快刀。”

陆文龙更是喜欢:“妈妈,送给你。”

花溶点点头,慎重地收下,孩子搓着手:“阿爹马上就要比赛了,我们去看,好不好?”

花溶看去,只见不远处,金兀术正骑在乌骓马上,头戴兜鍪,手握弓箭。

“你阿爹这是表演,他不会参与比赛的。”

依照金兀术今时今日的地位,自然是单单为了表演,不会去争什么第一。他兴致勃勃,想起当年花溶那一场惊艳的亮相,不禁心潮澎湃,益发急切:一定要露一手给她看!让她看看,自己英雄未老。

一声号令,他飞奔起来,连箭射向系着红帕子的柳枝,然后飞身接住。周围想起雷声般的喝彩声。他奔跑一圈致谢,习惯性地看向自己的帐篷,却只见儿子在亲兵的护卫下奔向自己,连声欢呼:“阿爹好厉害,阿爹好厉害……”

他跳下马背,拥着儿子,在他身边小声说:“你妈妈呢?”

“妈妈说她不舒服,先回去了。”

他恼怒不堪,又失望不已。这个女人,甚至不肯留下看看自己刚刚用的还是她当年射柳的那一招——那是自己揣摩了多年,练习了多年才学会的。

俏媚眼做给瞎子看!

暮色降临,古树帐篷都笼罩在一层柔和的霞光里。然后,这霞光开始变得强烈,如镶嵌了万道的金边,对面的红树林变成一片金灿灿的红,仿佛鲜艳的一幅画。陆文龙策马回来,黑月光的鬓毛也被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金边,闪闪发亮,仿佛他是一个在瑶池仙境里奔驰的仙童。

花溶从帐篷里走出来,迎着他:“儿子,回来啦。”

他跳下马背,亲兵拉了马去洗刷照料,他走向妈妈,四处看看,发现扎合不在,就问:“扎合叔叔呢?”

“他有事外出了,过几天才会回来。”

他略略担忧:“那妈妈会不会有危险?”

花溶一怔,明白过来,他以为扎合在此是保护自己的安全。心里一软,拉着他的手,微笑说:“有儿子保护妈妈,妈妈怎会危险?”

孩子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英雄的情绪一股责任感,很是高兴:“妈妈,阿爹今晚赴宴,我回来陪你。”

今晚女真贵族有盛大的宴席,陆文龙想到妈妈一个人在家,便早早回来了。花溶见他如此懂事,心情大好,忽然说:“儿子,妈妈今晚给你煎茶喝。”

“真的么?”他兴奋地仰起脸,“阿爹说,妈妈煎的茶比美酒还好喝。”

金兀术曾在他面前提过好几次,他虽然不曾喝过,但听妈妈提起,一下就想起来,以为是什么琼浆玉液。“可是,妈妈,我好饿了。”

她柔声说:“妈妈知道,所以给你准备了许多好东西。”

一桌子的菜,大半是陆文龙没有见过的。不是寻常吃过的肥猪肉盘子,更不是辽国的野味,全是来自大宋的米饭小菜,平素那么普通的野菜,那么寻常的牛羊肉,如今,花色翻新,甚至有简单瓜果片成的花色装饰,他想都不曾想过的另一种新奇的口味。

他吃得赞不绝口:“妈妈,真好吃。太好吃了……”

花溶柔声地笑:“在妈妈的老家,我们都是这么吃的。”

“鄂龙镇的人们也都这么吃?”

“妈妈的老家并不是鄂龙镇。而是更大更广。东京、杭州、福州、益州、南沙海……那里,比这里的东西更加好吃,衣服比这个更漂亮,还有暖暖的太阳,许多海龟贝壳和珊瑚,无数新奇的玩意……”

他停下筷子——他这才意识到,妈妈来后,自己一直用的筷子,不知不觉就习惯了,“妈妈,我们一定要去这些好地方玩儿……”

她极其耐心:“玩儿?不是玩儿。是去哪里生活。去快乐的地方生活。”

“那里比大金还好么?”

“那里不寒冷,四季如春,比这里好得多。”

“好,我们一家人都去。”

她但笑不语,孩子,还是根深蒂固地向着金兀术,她并无意纠正他的意识,毕竟,养育之恩深重,不是么。然后她令人收拾了餐桌,“儿子,我给你煎茶。”

孩子按照吩咐,在大木盆里洗手,回去换了妈妈准备好的宽松的袍子,头发散开,如小小的翩翩公子。他竟然喜爱这样的装束,觉得仿佛自己天生就喜欢这样,比女真的马装更加喜爱。

“妈妈……”他跑进来,不禁惊呆了:只见四周亮着芬芳的蜡烛,无烟,淡淡香味。漂亮地案几上,一套玫瑰红的钧窑茶具已经摆开,铜壶里开始烧水,火焰、玫红,形成一种奇特的美丽。而妈妈。妈妈已经换了一件月白色的崭新单衫,梳成一个高高的发髻,玉手扬起,拿着一枚青色的竹片。她微微一笑:“儿子,喝茶有很悠久的文化,唐朝有个茶博士叫做陆羽……”

他只见到母亲柔和的微笑,红唇的翕动,咕嘟咕嘟的水声,红酥手翻腾之间,带起的变化莫测的花鸟虫鱼——他好几次伸出手去,要抓住那飞鸟游鱼,只触摸到一手的水蒸气,带着孩子的那种活泼的天真的好奇地爽朗的笑声:“妈妈,太神奇了。真好玩,你教我,我也要玩……”

正文 第452章 醉酒

花溶微笑着拿木勺从沸腾的水里舀一勺水,盛在钧窑的茶盏里,碧绿、玫红、内层洁白的瓷胎——那已经不是一杯茶,而是一份不可思议地艺术品。陆文龙小小年纪,却端着茶杯不敢喝下去,喃喃自语:“妈妈,多么漂亮啊,我真不敢喝。”

“儿子,你喝了,妈妈再给你盛。”

孩子按照妈指点,慢慢品尝,放下茶杯,做足了礼仪,如小小的绅士:“妈妈,我很喜欢。以后,我要常常喝茶。这茶跟大金的不一样……”

花溶笑着问:“你是喜欢大金的奶茶,还是喜欢妈妈煎的茶?”

他不假思索:“当然是妈妈煎的茶。”

“这种茶叫宋茶,来自大宋的上等名茶……”

“啊,好香,儿子,阿爹也来喝一杯……”她的声音被打断,一股浓郁的酒味随之飘来,她微微皱眉,只见金兀术醉醺醺地走进来。他还穿着大金的猎装,也许喝得不少,面上通红,头发有些散乱,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仿佛一种醉醺醺的兽。

他重重地挨着儿子坐下,仔细打量他身上的衣服,他的发髻,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犹记少年时,自己也曾向往这样的衣着,青年时,自己甚至还会加一把纸扇,上面有苏东坡的亲笔题词。只是,岁月流逝,不知何时起,只要在大金,他便从不穿这样的衣服了——哪怕是在自己的私人府邸也不再穿了。

他的目光落在花溶身上,没有弓箭,没有匕首,乌发堆云,指列削玉,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红颜依旧。岁月啊,也许她受伤太多,就特别眷顾她?他伸手就端起旁边花溶刚斟好放凉的一盏茶一饮而尽,连呼:“好茶,好茶,哈哈哈,真没想到,本太子有生之年,还能喝到这样的好东西,哈哈哈,真好,好极了……”

陆文龙见妈脸色骤变,虽不知道什么原因,但闻到阿爹满身酒味,急忙说:“阿爹,你喝醉了吗?”

“喝醉?儿子,你太小看阿爹了。阿爹千杯不醉,这一点算得了什么?茶,喝茶……”他看向花溶,目光热切,茶呢?为何不给自己斟茶?为何不带着那种温柔的,亲切的笑意?为何一见到自己就像见了瘟疫?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