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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544)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马儿随意地徜徉吃草,不需要任何照管,花溶静静躺在地上看远方:阴天的草原别有一番风味,所有的草,绿得一尘不染,如在梦里。

脑子里模模糊糊的,只想,秦大王成亲了,他真的成亲了!

这是她一直隐隐期待的,可真到了这一天,却觉得那么失落,心里堵塞得慌。秦大王原本就该成亲的,不是么?自己不嫁给他,难道还不许他另娶?他快年近半百了,岁月啊,他渴望拥有娇妻幼子,这有何错?难道要他一辈子无条件照顾自己,为自己终身不娶?

代价,这就是复仇的代价。多少次艰难时刻,午夜梦回,总在心灵深处还有个寄托,一种依靠的感觉——有个人在那里,一直在那里,情深意重,不离不弃。直到某一天,自己累了,倦了,再也支撑不下去了,这副衰朽的身子还有个避风的港湾。但是,这个港湾终于覆灭,完全覆灭。

也许,早在杨三叔的那一席话开始,就已经覆灭了。

心口一阵阵气血翻涌,只是强烈的担忧,小虎头呢?自己的儿子呢?秦大王可还会待他如旧时?他新娶的妻子,又能不能容下这个寄养的孩子?

刘志勇的话响在耳边:“大王叫小的转告夫人,他年纪大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十几年如一日地寻找夫人了……”、“大王说,你若不回去,他就会娶其他女人,也不会管小虎头了……”

“小虎头,妈妈对不起你,真对不起你!”她泪流满面,嚎啕大哭。一辈子的奔波,丈夫死了大仇不得报,而自己,连抚养儿子的能力也没有。

她晕沉沉地躺在草地上,不知道时光的流逝,从清晨到晌午,从晌午到黄昏,这时,太阳才露出半边脸,晃一下,将绿色的草原镀上金边,瞬间消失,只余满天的残霞,如血一般狡诈地看着这片静静的土地。

良久,她听得远处传来的呼唤:“妈妈,妈妈……”

黑月光在草地上奔跑,在落霞里闪亮,马上的孩子翻身跃下来,奔到她面前,惊讶地看着奄奄一息的母亲,双目失神,神色憔悴,像快要死去的人。

“妈妈,你怎么在哭?”

她一把搂住孩子,泪如雨下。

“妈妈,妈妈……”他紧张地拍着妈妈,手脚不知该怎么放。妈妈为何会如此伤心?他急切地要安慰妈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一个劲地喊:“妈妈,妈妈……”

半晌,花溶才收了眼泪,站起来,腿是软的,几乎摔倒在地。陆文龙急忙牵了她的手:“妈妈,我们回去吧。”她倚靠着儿子,这一刻,也只得这唯一的倚靠。陆文龙带着孩子式的惶恐和不安:“妈妈,是不是阿爹他,阿爹他又打你绑你?”

“没有。是妈妈心情不好,现在已经好多了。”

他怯生生地盯着妈妈,第一次目睹一个女人在自己面前嚎啕大哭,那种深刻的悲哀,令小少年心里一酸,想起昨晚的事情,原来,受伤的不是阿爹,是妈妈。

“妈妈,你今日都没吃饭么?”

她摇摇头:“妈妈不饿。”

“可是……”他欲言又止,又停下。今日,他亲眼目睹阿爹在射柳节上和众人大吃大喝,谈笑驰骋,而妈妈独自在这里哭泣,受伤的就应该是妈妈,不是么?他想起什么,拿出一块锦帕递过去,抬手擦掉妈妈脸上的泪痕。花溶一看,正是自己替他绣的手帕。这种贴心的感觉,再次令她眼眶潮湿,低声说:“儿子,你以后愿不愿意跟妈妈一起生活?”

“当然愿意。”

“就像鄂龙镇那样的生活,你愿不愿意?”

他不假思索:“愿意。”

正文 第456章 狗咬吕洞宾

“儿子,你还有一个弟弟,他叫小虎头。等妈妈再有更大的力量,就把他接到一起,让你们兄弟俩有个真正的家……”

他不明白真正的“家”是什么意思,难道现在的不是家?可是,他来不及考虑这个问题,念头全部转到了弟弟身上,兴奋地问:“妈妈,真的么?我还有弟弟?他多大了?”

“他才三岁,又聪明又可爱。”

“为什么妈妈不带弟弟一起来?我一定会照顾他,跟他玩儿。把我的好东西都给他。”

花溶甚是欣慰,凝视着孩子善良的面孔:“好的,一定会。妈妈再过一些日子就去接他,但现在还不行。现在妈妈还没有那个能力,所以只能先陪着你。”

陆文龙似懂非懂,心里却是喜悦的,妈妈最困难的时候,先陪着自己。终究是孩子,不掩饰喜怒哀乐,立刻跳起来:“妈妈,你真好。”

“儿子,此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连阿爹也不许告诉么?”

“对,这是你和妈妈的秘密,谁也不能告诉。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你就会有危险,妈妈也会有危险。”

“那我一定不告诉任何人。”

花溶微微一笑,看着远方的晚霞,那一片岛屿上,儿子是否还在沙滩上捡贝壳,抓螃蟹?天气热了,太阳温度高,不能再赤着身子,否则会晒坏。自己走之前,给他做了好几件单衫,秦大王,他记不记得给他穿上?也许,秦大王成亲后,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儿女,他,也许真的会不管小虎头了?本是那么深深信赖的人,这一刻,也惶恐地怀疑。谁有资格一辈子无条件得到别人的好?秦大王如果真的不要小虎头了,那该怎么办?

她惆怅半晌,才随着陆文龙慢慢往帐篷走,走向不可知的复仇世界。目前为止,除了王君华十拿九稳,而秦桧,简直一点影子都没有。这样无限期拖延下去如何是好?她咬紧牙关,金兀术再不出手,自己就要先下手了。

四太子的大帐篷前,篝火又恢复了往日的炽盛,外出的妻妾眷属通通回来,坐在火堆前大吃大喝,缓解这一日尽兴游玩的疲劳。耶律观音和王君华一左一右,分别坐在他的两侧。耶律观音抢先给他斟上一大碗他平素最喜欢的马奶子酒,神态娇媚:“四太子,这是奴家秘制的酒酿,您尝尝……”

金兀术喝一大口,酸酸甜甜,甚是好喝,连声道:“好,很好喝。”

耶律观音不动声色,连脸上的得色也隐藏得那么自然。王君华何尝不知她内心的得意?也用了亲热地口吻:“耶律娘子给四太子准备了礼物,奴家也献丑了……”一众侍妾都看着她,好奇她究竟准备的是什么礼物。她一挥手,火堆前,一名身着薄纱的西域女子,跳着劲爆的歌舞,手里举着一只铜鼓手,踢踏着节拍,轻快地走进来。女子边歌边舞,身材高挑,丰乳肥臀,腰肢扭得如一条妩媚的蛇。不止金兀术,其他侍妾都看呆了,不知不觉歌舞结束,她微微解开面纱,高眉深目,蓝色的眼睛,金黄的头发,众人叹声一片,天下竟有如此尤物。

耶律观音见四太子的目光牢牢盯着西域女郎高耸的胸脯,立刻明白自己终究逊色一筹,原来王君华能长袖善舞到如今,果然名不虚传。她又恨又妒,却接触到王君华的目光,使了个眼色,她不经意地点点头,立刻明白,王君华这是告诉自己,找来这个妖娆的女郎,便是要四太子有了新欢,免得再把花溶奉为女神。

西域女郎斟了一杯酒来到金兀术面前,半跪下,厚厚的红唇,性感地嘟成玫瑰的层层花瓣,语音生硬:“四太子,奴家敬您一杯……”

他接了杯子就喝,哈哈大笑:“还是王娘子知本太子。哈哈哈,好得很,来人,将狼主赏赐的那副耳环,赐予王娘子。”

王君华从侍女手中接过耳环,笑得合不拢嘴,情知自己在战胜花溶的路途上又多了一个筹码。

金兀术得意地搂着西域女郎坐在自己大腿上,浑身春情勃发,扛了就要进自己的帐篷去OOXX,忽然听得身后大喊:“阿爹,阿爹……”

金兀术停下脚步,只见儿子跑过来,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又看那名高眉深目的西域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