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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720)

花溶又拿出一锭银子,“只要你尽力而为,我们就感谢你了。你请放心,你在这里绝对安全,什么都不必担心。来人,把郎中送出去,好好安排饮食起居,不得有任何失礼之处。”

“是。”

郎中接了银子,站了一下,才默默地出去,他也很好奇,惴惴的,竟然想留下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但是,他发现留下不妥,只得磨磨蹭蹭地出去了。

陆文龙也站在门口,也充满好奇。却见花溶一招手,柔声道:“儿子,过来帮我。”

他走过来,按照妈妈的示意,扶起秦大王。秦大王的身子依旧沉沉的,就算他力气不小,也觉得吃力。他问:“妈妈,是要喂药么?”

“嗯。”

碗放在他的嘴边。他依旧紧紧闭着眼睛,根本没有醒转的迹象。花溶微微一笑,凝视着他干涸的嘴唇,这人,想当年,是多么凶残啊,他的坏,他的好,他的种种的可怕,现在,老虎怎么变成病猫了?怎么不起来威风了?

她捏着秦大王的鼻子,将他的嘴巴一掰开,只听得咕隆咕咚之声,一大碗药汁就被强行灌了下去。陆文龙惊叫:“妈妈,这也成?”

“怎么不行?对付他这种大坏蛋,就得这样!”

接着又是一碗、两碗……一连灌了五大碗,就算是水牛,也要饱了。甚至能明显看见秦大王的肚子都被灌得鼓了起来。

陆文龙有些担忧,再灌下去,这个大坏蛋怕不得撑死?“妈妈,不用再灌了吧?”

“嗯,现在不灌了,我们晚上再灌。”

然后,二人费力地将秦大王放平,重新躺好。

陆文龙忽然想起小时候曾看到过一些牧民替自己的牛治病,就是这样的情景。

“妈妈,医牛才是这么医的。”

花溶想起自己当年在海岛上生病,总是这样被秦大王强行灌进去许多姜汤的情形,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说他是牛,还算是客气呢!

“对,莽牛就得这么治。”

陆文龙也笑了起来,这是他这些日子第一次笑。少年的眉头终于舒展,不时转头看床上之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担心这个大坏蛋的安危。

正文 第605章 帮手

花溶凝视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觉得无限的安慰,自己多了一个帮手!比什么都可靠的有力帮手。正是有他陪伴,这些日子,她才能挺过这种痛苦和绝望,不屈不挠地守着秦大王,渴望着奇迹的出现。

可是,奇迹能出现么?她压抑住内心的悲伤,不在儿子面前有丝毫的表露。

傍晚,母子二人又通力合作,开始另一通猛灌。这一次有了经验,顺利多了。又是五大碗药汁下去,也不管秦大王是否受得了。

入夜,花溶早已陷入了疲惫的睡梦里,沉沉的,一切都在黑甜乡里。仿佛在巨大的森林里行路,黑沉沉的,无边无际,没有一丝光亮。她被这样的黑暗所困扰,所惊惧,自己这是在那里?为什么走来走去都只有一个人?

为什么走了很长很长,还是无法找到结伴同行的人?她在黑暗里,失声痛哭,分不清这究竟是梦还是真。

一声巨大的吼声:“丫头,丫头,你敢整老子……”

这声音如擂鼓一般,差点震破了耳膜。她蓦地睁开眼睛,却见秦大王依旧闭着眼睛,哪有那震天动地的吼叫?

有的,只是自己满眼的泪水。她伸手擦干眼泪,粘在脸上,痛楚,撕扯,才发现是因为缺水多日不洗脸的缘故,脸上的血渍污垢凝结。自己,形如乞丐!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现在,还是未来,谁还会多看自己一眼呢!

她十分失望,又悲伤,疲倦地拉着他的手,正要再次闭上眼睛,却奇异地看到他的嘴唇慢慢地蠕动。

一下一下,如蠕动的蚕蛹。

“丫头,丫头……”

她的脸贴在那干涸蠕动的嘴唇上,顿时泪如雨下。

然后,他才慢慢睁开眼睛,如一个刚来到世间的孩子,茫然地打量四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满脸血污的女人,满头白发,那么憔悴。

他伸出手,要拥抱她,感觉不到自己的痛,也不是难受,却是心碎,因为目睹这样的憔悴而心碎;又欣喜,是她,是丫头!是她在自己身边。

花溶声音哽咽,几乎要跳起来:“你要什么?秦尚城,你要吃什么?”

他醒了,他竟然真的醒了。那是自己的依靠,唯一的依靠,他醒了!

老天,它何其仁慈。

“丫头,你整我……”

这厮,醒来第一句竟然是这样!她敢打赌,自己当时真的没有听错。

“丫头,水……水……”

她手忙脚乱,放开他的手,却被他牢牢抓住。她呵呵地笑,满脸泪水,嗔怪:“你这样拉着我,我怎么去拿水嘛……”

他也带了一丝笑意,然后松开手。心里也一松,目光跟随着她干枯的容颜转动,却觉得那么美丽,她的血污的面庞,她的干枯的身姿——那么瘦弱,那么憔悴,那么美丽!

他眨了眨眼睛,甚至,她的满头的白发,也是美丽的——难道是因为她活着的缘故?或者自己活着的缘故?

活着,就是美丽!

她拿了水筒,慢慢地滴在他的唇上,每一滴下去,他面上的笑容就加深一分。末了,看着她将水筒放在一边,就笑起来:“丫头,你刚刚是不是整我来着?”

“什么人哪,竟然昏迷中还留意这些小事……喂,秦尚城……”

他眼睛一花,无力再说更多话,又晕了过去。

“秦尚城,你怎么了?喂……秦大王……”

他眼皮倦倦的,那是极度倦怠,伤得太重,无法支撑的缘故:“丫头……我睡一会儿……”

她的手落在他的鼻息上,是均匀的。他活着,秦大王活着,只是因为太过虚弱,又睡着了。

可是,这已经足够了。

花溶这才想起该分享的喜悦,欢喜得几乎要跳起来,大声地喊:“儿子,儿子……”

陆文龙冲进来:“大坏蛋怎么了?”

“他刚刚醒了,才睡过去的……儿子,大坏蛋醒啦……”她喜极,也跟着儿子一起叫他大坏蛋。

哈哈哈,就说嘛,祸害遗千年。祸害啊。秦大王这样的恶棍,阎王爷岂敢轻易去招惹他?

陆文龙迟疑地看着秦大王,他明明双目紧闭。他疑心是妈妈花了眼睛,神思恍惚了。秦大王哪有醒了?

“妈妈,你?”他伸出手,想摸摸花溶的额头,看她是不是在发烧。花溶一把抓住他的手,笑道:“儿子,大坏蛋真的醒了,他醒了,你放心,你明天肯定能看到他醒来,哈哈哈……”

他实事求是,以为妈妈出现了幻觉:“妈妈,你去休息,我今晚替你看守。你好久都没休息过了。”

“不行,我一定要照看着,如果大坏蛋醒来没见到我,他会生气的……”

“他生气就生气呗,谁怕他呀?”

“我怕呀!”她嫣然一笑,无限喜悦,“儿子,我怕!如果他生气了,又睡过去,不理睬我们了,咋办?”

陆文龙无言以对,只好默默地出去。

清晨,秦大王再一次睁开眼睛。

这一次看得分明了,一个女人趴在自己的床边,早已睡熟了。

他轻轻拉着她的手,眼神忽然一黯,这才发现,依偎着自己的,是白发,是一个白头、白发的女人。是她,是花溶,是自己的小丫头——岁月无情,她再也不是当年的小丫头了。

他是目睹的。亲眼目睹她如何瞬间白头。

人未老,头先白。

自己大她十几岁,自己尚没白头,而她,竟然白了。

还有什么,能比目睹爱人白头更揪心的事情?这痛楚比身上的伤还疼,只是不经意地更加握紧她的手。

她明显感到了他的掌心的灼热,忽然睁开眼睛,满脸喜悦:“哇,醒了,你真的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