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欲奴(721)

“丫头,你……”

她那么奇怪,微微道:“怎么啦?”

他强行压抑住了自己的悲伤,带了笑容,粗糙的大手抚摸着她的面颊:“丫头,你真好看,真好看……”

她嫣然一笑:“我一直都这么好看,不是嘛。”

他拼命点头,附和着她的意见,却牵动伤口,一阵生疼,惨叫一声。她咯咯地直笑,不停地拿了药膏给他涂抹。

他转眼,看着门口立着的少年,欣喜万分,差点坐起来,却发现动不了:“哈,小子,你……”

只说得这一句,哽咽了声音,再也说不下去。这个孩子,竟然回来了!他终于回家了。大金不是他的乐土,大宋也不是他的乐土,但是,自己会给他一个大大的乐土。少年明明眼里有几分惊喜,却故意撇撇嘴巴:“大坏蛋,你真的醒啦?”

“哈哈哈,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老子因为是坏蛋,所以才死不了。”

这人,竟然跟妈妈一样的论调。还是妈妈了解他。

“你有什么了不起?妈妈像医牛一样才把你治好的……”

“臭小子,你敢说老子是牛?”他瞪着花溶,“你也不管教你儿子……”

花溶微笑着只顾涂抹药膏,慢条斯理地说:“可不是嘛。本来就是治牛的方法,儿子是我的好帮手,以后我们不做什么了,就可以去养牛……”

“大坏蛋,你会养牛么?你不会吧?我会,我小时候见过养牛养羊的,我都会。”

秦大王气结:“老子不会养牛,但老子会打渔,会养海龟”。

“海龟有什么了不起?呜,海龟是什么东西?”

“哈,小子,你不懂了吧?落霞岛上成群结队的这种东西。非常好玩,肉可以吃,蛋也可以吃,你想老子请你吃么?”

“爱请不请,谁稀罕呀!”

“丫头,你瞧瞧,你儿子这是什么态度,小子,你太嚣张了……”秦大王失笑,但见陆文龙脸上那种孩子气的笑意,撅嘴的神情,跟小虎头一样的略带一丝捣蛋,他心里一丝快慰。他何尝不担心着这个孩子,幸得花溶,她总是无声无息,以女性的温柔,化解着他,安慰着他。竟令他还能笑出声来。毕竟是孩子,幸得还是孩子。否则,若是成年人,怎能接受得了如此巨大的转变?

他伸出手,想拉拉孩子的手,却又没动,又想起小虎头。忽然自言自语:“我想小虎头了。”

“我也是。我好想马上见到小虎头,我还没见过他呢。妈妈,弟弟也会用枪么?如果他不会,我就教他……”

花溶眼眶微微湿润,抬起头,看他一眼,那是一种活着的美好的感觉,温存的柔情。儿子,自己已经有两个儿子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呢?

秦大王的眼睛也微微湿润,那么深刻地意识到,这也是自己的儿子。自己有义务待这个孩子好,毕生都善待他。可是,他却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叫他一声“儿子”,一点也没有强迫他。只是,自己要尽到父亲的责任就是了。

想想,两个小子,多令人头疼呢。

门外,是闻讯赶来的刘武等人,一个个欣喜若狂,喜形于色。

“大王,你终于醒了……”

“哈哈哈,大王好了……”

“大王好了……”

这欢呼声响起,所有人都得到了极大的鼓舞,刘武当即下令,拿出所有东西庆祝一下,然后,安排上路的事情。

第二日一早,众人便继续上路。

经过停留,担架做得像样一点,也稍微舒适一点了,几大块新削成的粗大木板,上面铺着厚厚的树叶和柔软的枯草。秦大王躺在上面,垂头丧气,终于忍不住呸一声:“妈的,老子竟然要人家抬着,真是气死老子了……”

花溶微微一笑,心里有些恍惚。能这样被抬着,不好么?总比咽气了好吧?

正文 第606章 诱惑

她忽然觉得美好,一切都那么美好,世界充满了希望,人生也是,甚至,对于杀掉赵德基也充满了希望。尽管,她心里并不那么急切地存着复仇的念头了。甚至淡化了,只想活着,好好活着。

只因为秦大王这一次奇迹般的生还——他的生还,而带来无穷无尽的活力。

尽管,她自己还是有着林林总总的大小伤。却连疼痛也感觉不到了。欢乐,是那么奇妙的一剂灵药,令人不药而愈。

她总是拉着他的手,有时,脉脉地看他一眼。他纵然在重伤里,也觉得那种令人燃烧的柔情。

那是她的柔情啊,脉脉。

几十年了,才知道心跳的感觉。

行军很慢,到了傍晚,来到一个狭长的山谷。篝火燃烧,载歌载舞,在这狭长的山谷里,自成一个奇妙的热闹世界。刘武甚至还猎到了几只大野猪。但野猪貌似也吃不到什么东西,饿得精瘦。放在火上一烤,油香嗞嗞地冒着。

好不容易寻来的几大桶清水摆在旁边,终于可以肆意地喝上一大口。

花溶端着大碗,对着那一大筒清水俯下身去。

这一瞬间,她忽然停下,看着清水筒里的倒影。夜色,火光,不真切的一面镜子,那么鲜明地倒映出自己的满头白发——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自己的整头的白发。模模糊糊的,如整个青春岁月的伤势,如这一生坎坷的见证。

她竟然不知道,自己三十方出头,人未老,头先白。

甚至那满脸的沧桑。

以前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没想起,没留意。甚至在用刀割下头发煎煮的时候也没发现。当时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来不及辨认是否白发黑发。

秦大王说:“丫头,你真好看!”

不,那是多少年前的往事了。自己,就如一朵花,早已零落成泥碾作尘,就连最后的一缕芬芳也消失殆尽,变成了一株枯萎的草。

一株枯草而已。

她的泪水掉在水桶里,一圈细细的涟漪扩散。大碗慢慢伸进去,搅乱一桶的涟漪,泪如雨下,无声嚎啕。

一双大手抱在她的腰间。

她忍住那种哽咽,想要笑一下。嗔怪他竟敢挣扎着坐起来。可是,声音却梗塞在喉头,不能言语。他清晰地听到她的抽泣,无声的,只是肩膀微微颤动。这一瞬间,周围那么安静,只有水里的一圈涟漪,她的晃动的白发。

他要说什么,却是口拙的,那是心疼和心碎,却又喜悦,想要嗔怪她。真是小丫头,这算得了什么?白发黑发,算得了什么?

他略一用力,紧紧搂住她,腿还是跛的,差点仰八叉跌倒在地,他的声音也在哽咽:“丫头,白发有什么关系呢?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看的丫头。”

她转过身子,要搀扶他,他却不顾疼痛,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她伏在他的怀里,痛哭失声。

他轻轻搂着她,手抚摸过那一头的白发,能活着,已经是最好看了,不是么?他笑起来,无比欣慰。

“丫头,来擦擦脸,你看,满脸的血污,这些日子还没洗过脸吧?”

“不,这水难得,只能喝,不能洗脸。秦尚城,你是觉得我这样很难看么?”

“当然——不难看。只是有点脏而已,丫头,你怎么会难看?你一直都是最好看的。”

她抽泣着,难道他洗了脸么?他很好看么?他自己还那么狼狈呢。

“哈哈,丫头,我们偷偷奢侈一把,来,我给你洗干净……”他伸手要去寻找帕子。她一把抓住他,闷闷道:“你躺好,不要牵动了伤口……”

“啊哟”他惨叫一声,才发现果然牵动了伤口。

“叫你不动你不听,快躺着。”

她柔软的手扶着他躺下,他凝视着那张憔悴的容颜,听着她闷闷地斥责,脸上露出真正愉悦的笑容。能够这样在一起,还能够享受她的搀扶,享受她的斥骂,谁说这不是上天的厚待了?

只是,他更想早点站起来,急于站起来,是自己该搀扶她!而且,再也不想看到她脸上有泪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