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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727)

“四叔,我们不如趁机打过去?”

金兀术淡淡道:“你们推举谁为先锋,谁为主帅?”

众人一愣。难道不是四太子做主帅?

金兀术拉开自己身上的宽大袍子,转过身。众人惊呼起来,看着他满身的累累伤痕。其中许多深入,纵横交错,不堪目睹。原来,四太子能做到今天的高位,绝非浪得虚名,一刀一枪,那是用血肉之躯换来的。满身的伤痕,不仅象征着他的功勋,更象征着他的忠诚,对大金的忠诚。

合刺急忙道:“来人,将日前番邦进贡的红花油拿出来,给四叔擦伤。”

“多谢陛下恩典。”

金兀术在众人的惊愕声里,缓缓拉下衣服,淡淡道:“本太子伤重未愈,无法出征。你们可以推举人选,也可以自荐。”

众人放眼,竟然没有合适的人选了。这些年,文臣武将都沉浸在极大的财富享受,沉浸在美女的肉体香味里,一个个大腹便便,消磨了雄心壮志,只知道淫乐和享受。金国战将,凋零如斯。除了四太子,还有谁足以披挂上阵?众人的目光又看向激动无比的海陵,可是,要海陵出征宋国,他也是不敢的。他垂下头。

“还有谁主动去?”

无人应答。老一代的人,早已有了汉人贵族一样的庄园豪宅,有了成群的奴婢美妾。也有吹拉弹唱,也有金银财宝。他们已经不匮乏物质了,不缺少美女了。打仗是要死人的,就算有大诱惑,谁又愿意白白冒这个风险?

而其他的年轻人,却多半是在皇宫里长大的了,虽然照样能骑马射箭,可是,跟父辈祖辈徒手伏虎杀熊相比,早已更像汉家的少年郎了,骑马射箭,不过是一个装饰。

环境竟能令人迅速退化至厮!

唯一两个敢于逞强的,可是,资历尚浅,众人一看他们自荐,都笑了起来:“你小子,毛都还没长齐呢……”

“瞧你那个熊样,只能在女人怀里喝奶……”

“哈哈哈哈……喝酒喝酒……”

金兀术在众人晕晕乎乎的觥筹声里退场,悄然离去,不时,还能听得一些醉醺醺的人在大肆责问海陵,为什么会失掉了这么大一笔银子。

出了门,才擦一把冷汗。

这是醉醺醺的时候,自己使用的一个“小把戏”,政敌们并非蠢猪,一些人不过是见风使舵而已。他们总会很快明白过来。就算银子失在海陵手里,自己也要负上很大的责任,无可推卸。然后,政敌们还会想出许多其他的把柄。

不和宋国开战,便会朝堂内斗,这就是政治,无论宋金都一样。只是,他想,自己已经厌恶了战争了。实在太厌恶了,鼻端的血腥还没擦去,又如何能鼓起勇气提刀再战?恍惚中,自己的铠甲都早已扔掉了的。

四太子府的书房门口站着心神不宁的高益恭,一见了他,立刻跪下去:“四太子,秦桧有密函。”

金兀术接过密函,走进书房坐下,打开。

是秦桧的求救,要他出兵借口银两的失落,攻打宋国。就算是假意作势也好,如此,他才可以在赵德基面前邀功,再次担任调停人的议和角色。当然,他开出的条件很丰厚,以大宋宰相的名义开出的。

金兀术仔细看了两遍,放在烛火上,幽幽的,一阵蓝光,就化为了灰烬。他想,秦桧倒是和女真贵族们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秦桧也忽略了,现在金国,能战善战的还有几人?金国,其实现在还不如宋国了。

只是赵德基被吓怕了,从来不知道而已。或者是连想也不敢想而已。就如一个习惯做妾的女人,一见到男人不自觉就成了奴隶,永远只敢委曲求全。

他自嘲地笑一声,出征,谁去出征?又是自己去?早在扔掉那一身铠甲的时候,他已经发誓,此生再也不会上战场了,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会上战场。

正文 第611章 痛恨

那是毕生最后一战,只是交战的时候,选错了对手,如此而已。

腰上的伤还在隐隐做疼。那一箭的威力,成了永恒的记忆。

他按住,那疼痛却穿过手指,喷涌出来,一发不可收拾,仿佛如她一瞬之间的白头。他才发现秋天来了。北国秋寒,凉风凄冷,吹在腰间,不堪寒疼。这才想起自己的“儿子”,想起那个女人。

她是否还在痛恨自己?

一定是的。自己要杀她,她不痛恨才怪。也罢,就算是痛恨,难道也不是最深刻的一种念想?

不爱怜,就痛恨吧!

他笑起来,依照她的倔强脾气,会不会有朝一日,再来找自己复仇?会么?他无限期待,如一个幼稚的小孩。

谁的一生,不曾幼稚过?

他按住伤口,喝一口热茶,才发现自己端着的正是当日的那套玫红钧窑茶盏——美丽的玫红,晶莹的瓷胎,凝聚了多少的美丽多少的柔情。自己,曾用这套茶具替一个女人煎茶——堂堂的四太子,替一个女人煎茶斟茶,这是多么不可思议,却又是多么浪漫难忘。

一切的一切,都如一个梦。

这两个月,他曾多次派人打探消息,但那群人过了宋国边境,就彻底失踪了。生死不知。此后,是不是一辈子都生死两茫茫?隔了重重高山,重重海洋,就算她能生还,想必也是在那个海盗头子的岛上,从此比翼双飞?

甚至自己的儿子,也随之成了那个海盗头子的儿子?

只是,秦大王,这个恶棍,难道他不会死么?但愿他已经死了!但愿!

他伸出手,向他们伟大的昊天上帝祈祷。无比虔诚。祈祷完毕,一口热茶入喉,胸口一阵翻涌,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

他想,自己就算死,也希望比秦大王后死。四太子蛰伏两月,除了养伤,还因为越来越加重的病情。只是,政敌们还不知道这一秘密罢了。

武乞迈匆忙进来,焦虑道:“四太子,小人马上请郎中。”

他摇摇手,阻止了武乞迈,惨笑一声,自己这伤,这病,郎中来也是没用的。

“你先出去,我静养一下。”

武乞迈只好退下。

门外,三个女人等在门口,其中一名正是生下了儿子的那一位第28娘子,旁边的一位貌似奶妈模样,抱着一个婴儿,还有一位是她的贴身丫鬟。

28娘子母凭子贵,众人都羡慕着她即将获得的封赏,可是却悄无声息。甚至快要到满月了,也没有任何的庆祝,因为,这些日子四太子正在征战和伤病中,整日浑浑噩噩,要应对政敌的攻讦,根本无心想到这些事情,仿佛忘记了这个儿子的存在。

她见武乞迈出来,仗着生子的身份,急忙问:“四太子怎样了?”

武乞迈对她还算客气:“回28娘子,四太子精神不太好,刚刚才睡着。”

28娘子对这个称呼显然很不满意,放眼四太子府,唯有自己有儿子,难道自己不该是最尊贵的女主人?就算是昔日得宠的侍妾们也都在议论,她可能做到王妃。她心里也暗暗这样猜测,又因为是边缘地方来的女子,性子直,不太有心计,情绪就表露在脸上,对武乞迈很不以为然:“你去禀报四太子,奴家有事找四太子。”

“你有什么事情?小人可代为通传。”

她态度十分强硬:“不行,奴家必须跟四太子面谈。”

武乞迈还是客客气气:“请28娘子原谅,四太子刚刚睡下,他吩咐了不见外人。”

她叫起来:“好你个奴才,我是外人么?我是四太子的儿子的生母。”

武乞迈无可奈何,既不敢得罪她,也不敢违背四太子的命令。正在相持不下时,只听得屋子里一个威严的声音:“是谁在吵吵嚷嚷。”

28娘子高声说:“奴家带了儿子拜见四太子。”

“进来吧。”

她鄙夷地看着武乞迈,认为是武乞迈故意在捣鬼,低骂一声:“不开眼的狗奴才”。然后,趾高气昂地就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