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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851)

秦大王忽然道:“既是如此,我们不妨和飞将军一道,击溃赵德基再说。”

鲁提辖赶紧道:“飞将军也是这个意思,我们可以绕道五十里,前面就是大王的属下刘武率领的先锋队之一。”

花溶没有做声。

鲁提辖赶紧道:“那就这么决定了。”

秦大王又看了花溶一眼,才点了点头。

故人相见,千言万语,许多话都还没问出来,可是,花溶却已经坐不下去了,站起来:“鲁大哥,天色不早了,你休息一下。”

“好,等天亮了,我们再上路畅谈。”

二人告辞出来,这时,月光已经散尽,风开始刮起来,天好像要下大雪了,呼呼地,像有什么猛兽在出没。两个人走在路上,就连互相开口都听不见说的是什么。

二人回了房间,秦大王关上了厚厚的房门。

二人都是了无睡意,秦大王点燃了一支蜡烛,本是要花溶坐下的,一拉她的手,竟是刺骨地冰凉。“丫头,太冷了,烤烤火吧,我把火盆拨得热一点……”

他拨弄已经快要熄灭的火盆,红光一闪,可是,花溶却并未坐过去。

“我们为什么要去投靠飞将军?”花溶的声音十分尖锐,随着门外的风,一阵一阵呼呼的“秦大王,你难道忘记了?他是郓王的人?郓王是什么人?赵德基的兄弟。他们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鸟,郓王要做皇帝,跟我们什么相干?任他和赵德基狗咬狗,郓王上台,谁说不又是一个赵德基?我们何必再去凑这个热闹?飞将军要去辅佐他,是飞将军的事情,跟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再也不想做什么农夫了,把冻僵的蛇捂暖和了,随时便会窜起来咬我们了……”

“丫头,我们这不是投靠……刘武率领的,相当一部分是我们的人……”

“就算我们不过赵德基的地盘,难道不可以找个地方躲起来等过了这一段再走?为什么要去看什么战争?我厌恶了,我不想看到任何战争场面了……”

……………………………………

秦大王一怔。

目光里,露出一丝忧伤的神色。自己何尝不希望带她远远地离开这个是非地?可是——她自己偏要来到这里;如今,鲁提辖又赶来。她赌气,自己又如何赌气呢?要走,也不必非要冒着巨大的危险。

他不说话,花溶更是发怒。

她低低地咆哮:“秦大王,我们难道就不能什么都不管,一走了之么?长林岛那么好,我们何必留在这里担惊受怕?别人觉得他飞将军如何如何,我们为何也要凑这个热闹?我们根本就用不着……秦大王,我们根本就用不着……”

她口口声声地“秦大王”,这是她愤怒的标志之一。只要怒了,便是这样叫他。

秦大王看着她,就如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花溶勃然大怒,吵啊,骂啊,为什么不骂一句?为什么不怒斥自己?为什么不反驳?为什么不狠狠地教训自己不该偷偷溜出来?

他不是该发怒的么?

老婆趁其不在家偷偷溜出去找其他男人了;

半夜三更看到老婆光着脚丫跑到其他男人的房间自取其辱……这些,他都知道,统统知道,每一桩,每一件都知道。但为什么还要忍耐?为什么就不能破口大骂,甚至狠狠打自己一耳光?这时候,竟然第一次指望有人狠狠给自己一耳光——指望秦大王狠狠地骂自己,揍自己一顿——

唯有这样,才不会那么难受。可是,他偏不。他偏偏如此宽容,如此悲哀。这还是一个海盗么?他的凶残呢?他的暴虐呢?

她大发雷霆,一拳就敲打在他的胸口,怒声道:“秦大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怀疑我,你为什么忍着不说?为什么?你真是个伪君子,坏人,恶棍……你的老婆这么朝三暮四的,你都忍得下,你还是不是个人?你为什么不打我骂我杀我啊……”

秦大王一把搂住了她,心如刀割,声音却那么温和:“丫头,我知道你难受……难受就发泄吧……发泄出来就好了……”就是这几句话,她再也忍不住地失声痛哭。外面的风呜呜咽咽的,将她的嚎哭全部淹没了。

秦大王见她终于哭出来,心里反而轻松了。这些日子,她一直憋着,不言不语,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越是这样,心里的压抑越是强烈。好不容易,终于哭出来了。许久,才从他的怀里抬起头,迎上他满是哀怜的目光,又赶紧避开,竟然无法跟他对视。但觉心里一口气堵着,不知该如何才能缓过气来。又惶惶然,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在冲秦大王发怒?

她低下头去,声音里怯怯的:“秦尚城,对不起……”

秦大王长叹一声:“丫头,没事。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不拿我出气,还能怎样呢?等过了这些日子就好了。飞将军,他是谁,也不关我们的事情了。”

是啊,自己除了他,还能拿谁撒气呢?她泪眼朦胧,呆呆地拉住他的衣角,早已忘了捶打他。脑子里是浑浑噩噩的,就如他所言,飞将军的事情,跟自己,的确没有什么关系了。事到如今,自己再要苛求他,是不是那么贪心呢?

“丫头,天色不早了,我们早点休息。明日还要上路。既然你说不想再看到战争了,我们就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的休息一下。”

花溶但见他一直耐着性子,细心地劝慰,只是呆呆地看他。多少年了,这个男人,一直都是这样守护着自己,仿佛耐心是无穷无尽的。

可是,自己对得起他么?

她擦了眼泪,悄然起身坐到床上,但见他走到角落里,拿起火炉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一杯热茶。手里捧着茶碗,一股热气冒起来,身心都缓解了不少。蜡烛再次熄灭,身边,是他非常温暖的手,紧紧地拉住她的手。

她低低地,仿佛在自言自语:“秦尚城,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会一直忍受得了我?”有时,自己都是无法忍受自己的,真不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秦大王呵呵笑起来,他也不知道,完全回答不上来,仿佛在她面前,向来就是这样。就如一个生气的小女儿,自己拿她实在是没有办法。甚至就如小虎头,每一次的吵闹,撒娇,最后,必须以自己的妥协作为收场。久而久之,就习以为常了。所幸,她并不常常这样发作,只要不发作的时候,还是算得上满温柔贤惠的。

他忽然想起她替自己缝山谷巾时的样子。初初一年,奔走在外,她几曾还记得起这样的事情?为了追寻飞将军的下落,她忘了,全部都忘了。本是要开口的,但是,他几次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只是温声道:“好好休息,明早起来就好了。”

天明。

推开窗子,外面的世界白雪皑皑。连夜的大雪,这南方的地上都铺了白白的一层。四周安静得出奇,一阵风忽地吹来,秦大王赶紧关上了窗户,将屋子里的火盆拨弄得更加旺盛一点。

正文 第706章

转过身,花溶已经起身,穿戴整齐,手里拿着一把梳子。她昨夜哭过,眼睛微微红肿,此外,倒是精神无恙。秦大王见她的情绪终于平静了许多,心里一松,“丫头,我去取点热水来。”

她点点头,不一会儿,热水便来了。她麻利地洗漱,但见秦大王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自己,忽然柔声道:“秦尚城,我给你梳个头巾好不好?”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他完全说不出话来。花溶已经站在他背后,灵巧的手上下翻飞。好一会儿,才将小客栈里一面已经裂开的半边镜子放在他面前,“呵呵,秦尚城,你看,好不好看?”

镜中人,完全是江南文士的装扮了。

秦大王呵呵大笑:“好好好,这样子的话,免得路人看见老子,都觉得老子凶神恶煞的。”

“谁说你凶神恶煞?是他们不知道而已。”她拉了他的手,“我们该出去了,若是鲁大哥和文龙先等着我们,岂不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