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三线轮回(68)

她重新发动车子:“打个不太合适的比方,你杀了人,想赎罪,也该先顾这人的孤儿寡母,但你一走了之,哪怕是去造佛救人,也逻辑不通。”

说完了,油门一踩,绝尘而去。

***

原本,该去看看突突车酒吧的生意的。

但车到老市场附近,易飒又停住了。

宗杭没有回到暹粒。

她让陈秃把宗杭送去“尽量偏的荒地”,会不会是这一环节出了错,导致宗杭才出狼窝又进虎口——陈秃到底把宗杭送去哪了?

易飒掏出手机,去翻陈秃的号码。

坦白说,如果不是遇到龙宋,她几乎快把这事给忘了。

她其实没把救宗杭的事放在心上:顺手而已,她是水鬼,事情做得毫无纰漏,陈秃又是老江湖,听他偶尔念叨,当年带人偷越有驻军的界河都是小菜一碟,送个人上岸,能有多难?

让陈秃送宗杭一程,在她看来就如同寄养乌鬼,打个招呼就是,从来没问过后续,陈秃也没找过她。

在他们这些人看来:出事了才需要打个电话嚎丧。

电话簿太长了,她不住上翻,心头愈发焦躁:两人都是忙人,一个行踪不定,到处收租,一个热衷于经营诊所、办货带药、处理社群纠纷,存了号码,只是以防万一,平时谁都想不起谁来,上次通话,都不知道是哪年哪月。

终于翻到了。

易飒揿下拨号。

陈秃关机了。

易飒试图说服自己这是正常的:陈秃办的药,大多都来路不明,上家组织严密,交易环节严防死守,全程关机这种事,好像也不稀奇。

她收起手机,放慢车速,缓缓进了老市场。

夜市就要开了,行人渐多,很多摊位正在做开市前的准备,她的突突车酒吧也在老地方就位了,那个承租酒吧的柬埔寨人正在调灯,开关一揿,灰扑扑的酒吧台架登时流光溢彩。

光影烁动中,那人也看到她了,嘴巴一咧,扬手跟她打招呼:“嗨,伊萨……”

招呼没打完,手也尴尬地扬在了半空。

因为易飒的摩托车突然掉头,走了。

***

黎真香睡得正熟,听到砰砰门响。

睁眼看,是半夜,身边的男人不耐烦地嘟嚷着,没有去开门的意思。

黎真香想先点灯,但这拍门声很急,在一片漆黑中,响得如同鼓点,带不祥意味,激得她心惊肉跳,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往门边去。

刚一打开,那人就叫她:“香姐。”

黎真香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伊萨?你怎么会来,你来……接大鸟吗?”

易飒走的时候,陈秃还没回,所以把乌鬼一并托给了黎真香,黎真香搞不明白这畜生长了副鸟样,干嘛要叫“乌龟”,所以很固执地一直管它叫大鸟。

“我刚去了陈秃那,好像跟我走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他一直没回来吗?”

“是啊。”

“你给他打过电话吗?”

“一般都是老板打电话给我,他外出,就是我放假,我不找他的。”

“那他找过你吗?”

黎真香摇头。

易飒心头一紧:“这算正常?”

黎真香怕吵了屋里睡觉的人,掩上门出来说话。

“伊萨,一般老板出去办大货,时间都挺久的。”

“以前最长的一次,多久?”

黎真香想了想:“有一次半个多月,还有一次,二十来天。”

“这都一个月了。”

黎真香说:“这次时间是有点长,但我听说,老板办大货,是要去金边的。那里花花世界,女人多,你也知道,老板平时一个人住,也需要放松,万一看上什么女人,多住了几天,也不稀奇。”

说到这儿,心头忽然忐忑:“伊萨,你怎么大半夜来问这个,不是老板出什么事了吧?”

易飒沉默了一会,才说:“不是,我有急事找他。”

换了平时,陈秃出去办货,去寻欢作乐,确实不稀奇。

但有宗杭失踪在先,陈秃的不露面,忽然就有些让人细思恐极。

太过自由和行踪不定的人,其实比常人多一重凶险:即便是死了,别人也没法及时察觉。

因为你不是起居规律的老太太,两天不露面就有好心人上门窥长探短,你一走逾月,也许已经尸骨朽烂,但你的帮工还以为你在花花世界的某一隅逍遥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