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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线轮回(69)

黎真香见她没再说话,还真以为是来接大鸟的,进屋想把乌鬼给拎出来,哪知略一拨弄,这畜生就醒了,像是知道主人来了,摇摇晃晃出来,自己跳上了易飒的船。

***

回到诊所,易飒开了陈秃“办公室”的灯,给乌鬼倒了碗酒,然后坐进办公桌后的椅子里。

四面都是货架,各类药品堆得满满,尽管大多裹了塑封,医药品的特殊味道还是一直往人的鼻孔里钻。

易飒点了根木烟枝,倒插进桌子的裂缝里,又翻了纸笔出来。

假设,陈秃和宗杭都已经出事了。

那么有两种可能。

一,事情发生在送完宗杭之后。

宗杭运气不好,被送走之后又出了变故,陈秃运气也不好,办药时着了道,被人灭了。

不是没可能,但这种巧合的几率,也太低了。

二,事情发生在送宗杭的时候。

她铺开一张白纸,在上头画了一个圆圈,标了“素猜”两个字。

这是常理看来,最有可能袭击陈秃他们的人,毕竟,她是从素猜手下救的宗杭。

但有说不通的地方。

她从水下救的人,素猜怎么察觉的?

而且,她了解陈秃的性格,不可能为了宗杭把自己赔进去,真的两相遭遇,他会舍车保帅,力求自己全身而退。站在素猜的角度,也不至于这么轻率地去动华人社群的头头。

易飒沉吟良久,画下第二个圆圈,标了“陈秃宿敌”几个字。

陈秃在道上混了这么久,必然是有几个仇家的,他身边常备一把枪,就是以防不测。

会不会事情就是那么巧,他送宗杭出去的时候,恰好碰到了宿敌来寻仇,来人把他和宗杭一锅端了?

这个待定,可以作为一个追查方向。

她画下第三个圆圈,里头写了几个字。

水下女人、胳膊、伤疤。

这个女人,一直没再出现。

那两天,她和丁碛重新去了泥炭沼泽森林,但马悠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后来,丁碛主动提了个建议,由他作饵,“独自”在外夜游,也“独自”睡了远离浮村的船屋,想引那女人露面,结果白费力气,一无所获。

这下落不明的女人,是颗不定时的炸弹。

她会跟陈秃和宗杭的失踪有关吗?

这个也待定。

她画下最后一个圆圈,里头写了几个人的名字。

陈秃、宗杭、丁碛,还有自己。

这是那一晚,住在船屋里的所有人。

陈秃和宗杭都划掉,自己也划掉。

丁碛……

也不应该有问题,他是过客,跟陈秃和宗杭八竿子打不着,没有动机。

易飒呻吟一声,推开纸笔,两手插进头发里,烦躁地又抓又挠。

这纸上分析,做了还不如不做。

她怎么可能知道陈秃的宿敌是谁?

至于那个女人,周达观写《真腊风土记》,把洞里萨湖称为“淡洋”,水域最大时差不多等于四个青海湖,这么大的地方,她要去哪找?

如果那天早上,她跟着陈秃押船就好了。

但偏偏就没有,造化弄人,她前一晚坐了水,睡眠很沉,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陈秃他们早开船走了……

开船走了?

电光石火间,易飒身子陡然一僵。

她慢慢坐直身子。

屋里很静,乌鬼的喙和陶碗边缘相碰,发出奇怪的声响。

是,她坐了水,睡眠很沉没错,但不代表昏了或者死了,稍微大点的声音,她还是能听得到的。

在这附近,陈秃的船马力最大,轰油声最响。

但她那天早上,为什么没有听到轰油声呢?

第28章

木烟枝的烟气飘飘的。

易飒脑子里像伸出了一只手,死死攫住这个念头不放,飞快地顺着往下梳理。

那天早上,陈秃天不亮就走,为了不打扰睡着的人,低声讲话或者动作很轻都正常,但他绝对避免不了开船时轰油的那一下子。

没有轰油声,船又确确实实不在了,说明这船是悄无声息走掉的。

怎么走的呢?

易飒拿起笔,思忖良久,迟疑着在白纸上写下“撑篙”两个字。

只有这种方式,才能做到最安静。

撑篙的不会是陈秃或者宗杭,他们没这体力,也没道理这么做。

不会是很多人,人多必然杂乱,会出声响。

应该是一个人,熟悉水流和行船,有着过人的臂力,谨小慎微,而且,船上载了陈秃和宗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