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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玉门(153)

肥唐发觉他醒了,小跑着过来:“哎,东哥。”

昌东心里叹气。

肥唐脑袋上缠裹着纱布,但没伤员的感觉,像阿拉伯人的缠头。

昌东直觉,这些夸张而豪迈的手笔,一概出自叶流西。

果然,肥唐像个解说员,絮叨个不停。

“东哥,你昨晚撞着了,西姐说让你休息,我们就没吵你……”

“大家都没大事,我头撞破了……就是担心小柳儿,她的头你知道的,所以现在原地休息。”

“西姐往回走了两里地,才把镇山河给找着,估计是撞车的时候它飞出去了,哎呦我去,脖子抬不起来,可能骨折了,西姐就给它上板了……”

昌东打断他:“那些野糙,还有火舌,没追出来吧?”

肥唐抬手指了个方向。

昌东循向看去,心头一凛,慢慢站起身。

即便隔得远,也能感受到那里的一团阴气和死气,原本黄土的底色,尽数覆上荒糙的褐灰,密密匝匝,把城池裹缠得犹如巨大荒冢。

叶流西欠身看他,问:“要看吗?”

她把望远镜扔过来。

昌东接住了,抬起来贴近眼睛,手指慢慢转动中心调焦轮和单目调焦轮——大多数人左右眼视力都不一样,单目调焦是为了让两只眼睛看到的景象能够同步清晰。

看到了。

荒糙已经长上城头,随风轻动,城门紧闭,覆住城门的长糙穿cha编织,密密匝匝,这样的缠裹,再不是单靠手拔就能奏效了。

换了几个方位角度,都是同样。

回想昨晚,肥唐兴起之下点汽油烧糙,固然给大家带来了额外凶险,但如果没有那一烧,他也不会情急飙车,也就没法赶在城门恰恰关闭的那一刻冲出重围。

昌东爬上车顶,把望远镜搁到叶流西身边,又指了指小扬州城:“这应该是有预谋的,一朝一夕,达不到这效果。”

先是一城的鸡因为鸡瘟死了个干净,然后这荒糙选在夜深人静时破土而出,说是巧合,也太牵强了。

叶流西嗯了一声。

昌东总觉得她声音提不起劲,忍不住低头看她:“你怎么了?”

叶流西抬头瞥了他一眼。

昌东被她逗笑了:“你这眼神,就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似的。”

叶流西还是不说话,直到远处忽然传来肥唐嚷嚷的声音:“西姐,小柳儿醒了哎。”

她站起来,翻了他一记白眼,说:“让开。”

昌东只好让一步。

但真要命,他居然觉得,她翻白眼都好看,那副睥睨一切的小表情,还有嘴唇轻抿时的样子。

叶流西顺着挂梯往下爬,下到一半时,忽然说了句:“我最讨厌做事做一半的人。”

昌东说:“……是啊。”

做事做一半是不好,但没头没尾来这么一句,还是冲着他的,什么意思?

他从来不做事做一半啊。

叶流西哼了一声,继续往下爬,人都已经下去了,又忽然冒个头上来:“昌东。”

“啊?”

“我腰细吗?”

她怎么回事,一时冰一时火的,是昨晚撞车撞出隐患来了吗?还有,怎么忽然问……这么怪的问题?

昌东说:“细……吧,我也没……太留意。”

叶流西盯着他看,忽然笑起来,那种想绷绷不住的笑,下颌微抬,下唇咬着,唇角微微扬起,说:“哼。”

然后走了。

——

丁柳醒是醒了,但如丧考妣,高深捧着粥碗,都不敢往她身边送,肥唐正用外套给她打扇:“小柳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要想开点。”

丁柳有气无力地摆手:“我要死了,你别费力气给我扇风了,我才十八……”

忽然悲从中来,眼圈一红,差点掉眼泪。

叶流西大步过来,脚在地上踏扫了两下,权当是掸灰,然后坐下去:“怎么了啊?”

丁柳没说话,肥唐给她代言:“西姐,小柳儿说她活不长了,本来头就不稳定,昨晚还又被撞了一下……真是随时都能嗝屁。”

叶流西瞪了他一眼。

肥唐头皮发麻:“不是……是她原话,我就是……复述。”

丁柳忍不住,一开口就哭了:“西姐,别人头上cha把刀,不知道要多小心养着,我上蹿下跳的,还撞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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